“阁老谬赞了。”韩爌给他面子,李沐却不敢托大,赶忙谦虚道:“都是恩师给了我这个机会。”
“既然考上了,就是你的本事。”韩爌满眼担忧的看了一眼场中的官员,不知是对李沐还是自言自语道:“刘阁老公正廉明,朝野是公认的,他点了你,那是你真有这个能力,可是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啊。”
歧途。。。李沐心中苦笑,他头上这个阉党的帽子,还真是不好摘掉啊,只要他向魏忠贤示过好,就会注定为清流一派所排挤。可是在那个时候,为辽东战事计,李沐又能怎么办呢?
天启身边,除了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指挥佥事许显纯外,正主魏忠贤也赫然在侧,不过魏忠贤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吼吼的和天启哭诉,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面色阴冷的看着场下的一百多名官员。
李沐知道,集结一百多名高官,还包含两位一品的尚书,二品的右都御史,以及一众侍郎,郎中,大理寺卿等,魏忠贤就算是权势滔天的内相,也是没有这个面子的。
这是已经一场文官和皇权的战争,大明开国二百余年,治国理政的文官集团一次次的向皇权发起冲击,在一次次的斗争中,艰难的取得进步,内阁和六科廊的封驳权就是最好的证明,到了成化年后,文官们甚至取得了封驳皇帝圣旨的权力!
一炷香之后,百官列队完毕,皇极殿前广场上,北风烈烈,鸦雀无声。
李沐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顿感悲哀,皇帝的宠信,让魏忠贤狗仗人势,无法无天,就为了让皇帝改变自己的主意,竟然要发动一个国家几乎一半的高官入宫进谏。皇权,确实高山仰止,如果不用律法的准绳加以制约,任何改革,革命,斗争,都会因为皇帝的意志改变而加以毁弃,国家振兴终是镜花水月。
这就是李沐敢承诺杨涟,自己绝不造反,也不篡位的原因,就算是把朱家皇帝拉下马,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皇权统治的根基没有改变,国家就永无长治久安的可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翁老尚书第一个带头跪下,百官随即跪下行大礼,齐声高呼三声万岁。
“平身。”天启寒声道:“卿自云来,所为何事?”天启皇帝用的不同以往,用的是纯正的南京官话,这是大明会典上规定的在大型朝会时专用的正式语言。虽然成祖之后,历代大明皇帝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是南京官话依然是历代帝王的必修课之一。
“臣等入宫,只求天恩,参劾司礼监掌印忠贤,坏祖宗之成法,切皇上之大权;纵奸子之僭窃,引背逆之奸臣;误国家之军机,专黜陟之大柄。其党羽众多,势力庞大,败坏风气,祸乱朝纲。谄谀以欺乎上,贪污以率其行。通贿殷勤者,虽贪如盗跖而亦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亦罢黜。”吏部尚书赵南星品级最高,威权最盛,自然第一个开口道:“守法度者以为固滞,巧弥缝者以为有才;励廉介者以为矫激,善奔走者以为练事。法度崩溃,士风颓丧!天下百姓望请圣君垂范而除奸佞,未有甚于此时者!”
赵南星一番言辞激昂的讲话,满场官员无不心中振奋,士气飞涨。紧接着,右都御史高攀龙又添了一把火道:“请陛下拿下忠贤,置以专权之罪,以正国法!”
“请陛下拿下奸贼,以正国法!”在场的所有官员都齐声高喊道。然后全部跪下,以头触地,等待皇帝的决定。
沉默了良久,天启才缓缓道:“尔等还知朕为陛下耶?如此招摇过市,入宫弹劾,强令朕躬,究竟是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天启一声怒吼,连王冕上的旒紞都剧烈晃动起来。
“请陛下拿下奸贼,以正国法!”虽然天启已经怒道极处,但是满场官员却丝毫不肯退让,百官之威,天子之怒,本是大明天下最锋利的两把利剑,如今两剑相交,怕是要见分晓了。
“你们口口声声的道是国法,什么是国法?强令朕躬是国法?还是犯上不敬是国法?朕托付朝政予尔等臣工,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吗?”天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阴冷的道:“路,是你们逼朕选的,世宗爷在世的时候,以廷杖而训制百官,国家享太平四十余年。看来几天是免不掉了。”
“除吏部礼部两位尚书外,其余的,一应十杖!”天启淡淡的撂下这句话,就带着宫女侍从,转身回宫了。
天启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但是还是知道要给尚书大臣留下颜面的,毕竟官做到他们这个品级,皇帝也轻易得罪不起了。
但是其他的官员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大明的廷杖分好几种,有的人打下去十杖,毫发无伤,第二天就能活动如常,有的打下去,三杖毙命,或者终生残疾,完全看监刑者的意思。
今天监刑的,正是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