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做法,确实解决了胡惟庸的问题,可新的问题是,相权虽然遭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且因为没有真正经历过大风大浪,没有治理一方的经验,固然其政治的智慧足够,却无法做到知悉下情。
张安世自是明白朱高炽的顾虑,便又笑了笑道:“姐夫,这也未必没有办法。”
朱高炽顿时抬眸看向张安世,道:“哦?说来听听看。”
张安世却是道:“现在就算说了,姐夫也认为我信口开河,只有眼见为实。至于这章程的事,就交给我吧,我送一份大大的章程给陛下,保管陛下满意。”
朱高炽笑了:“你这家伙……”
他露出几分无奈之sè,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于张安世,他是极度信任的。这家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折腾的本事有,可办事的本领却也不少。
当即,他道:“父皇性子急,你赶紧一些,否则到时必是本宫要受父皇的责备。”
张安世信誓旦旦地道:“姐夫放心便是了。”
朱高炽此时又想起什么来,便道:“那天竺国,你为何要喊打喊杀?”
张安世道:“倒并非针对天竺人,而是……我听闻,天竺人历史上饱受侵略,实在不忍……最初的时候,听说先是什么波斯人攻入过印度、此后又有马其顿人,再之后更有塞人、安息人、大月氏人、波斯人、突厥人、现在竟连蒙古人也虎视眈眈,这数千年来,征战不休,无一日安生,所以……“
朱高炽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
张安世所说的这些入侵者,有一些是朱高炽闻所未闻的,却也有不少……是他略有耳闻的。
比如安息、月氏、波斯、突厥等等。
不过以上诸国,不,准确的来说,这甚至谈不上是国,对于朱高炽而言,说他们是诸部更合适。
毕竟这些人许多连称国的资格都没有,譬如月氏,就曾是匈奴人手下败将,汉武帝征匈奴,曾就想联络被匈奴驱逐的月氏人,一同对匈奴动兵,可惜月氏人被匈奴人打出了yīn影,再也不肯东进,没想到……他们居然南下了。
至于突厥,也算是熟人,只不过……唐朝时,早已被驱逐,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些突厥人,竟还能在域外死灰复燃。
朱高炽看着张安世微微带笑的样子,不禁道:“倒没想到,你还有此善心。”
张安世居然叹口气道:“姐夫,我只是想给长生积点德。”
朱高炽:“……”
好吧,这理由,他无力反驳!
张安世平日懒,但是他是一个行动派,回到了栖霞,张安世便立即开始修书,而后叫人将这书信送了出去。
而紫禁城中,朱棣似是突然有了心事。
郑和所带来的天下诸国的消息,虽没有给朱棣带来巨大的震动,可带来的思考,却也是不小的。
冲破了地理的迷雾之后,似朱棣这样的雄主,当真开眼看过了世界,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思考呢?
亦失哈见陛下心事重重,看了一下天sè,便提醒道:“陛下该用膳了。”
“嗯。”朱棣澹澹地颔首。
亦失哈本打算命人传膳,朱棣却突然又道:“明日赐一些东西给郑伴伴,他在外不容易,好不容易回京来,该享一享福了。”
亦失哈忙是道:“奴婢遵旨。”
朱棣又道:“你说,张卿所言之事,可有道理……”
“陛下指的是……”
朱棣此时却露出了几分感慨道:“历朝历代,在经历了战乱之后,文臣武将,大多jīng良,所以往往开国之后,总是不免进入鼎盛。可数十年之后,天下承平,文臣得不到历练,武将也因此而马放南山,不出数十年,天下看似是承平,却已有疲态了。看来天下承平,也未必是尽是好事。”
亦失哈笑了笑道:“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想来芜湖郡王所言是这个道理。”
朱棣点头道:“是啊,朕思来,不是没有道理,朕的儿孙,现在倒有几分样子了,可若是天下的文臣武将,却大多都是庸碌之辈,只怕也难有成就。”
亦失哈则是关切地道:“陛下思虑甚多,这样下去,只怕……”
朱棣道:“朕乃天子,能不思虑多吗?这天下的事,朕不去想,就得让儿孙们想。朕手头不去解决,就得让儿孙们解决。太祖高皇帝,当初也是呕心沥血,定下法度,可终究……不也棋差一着,出了一个朱允炆吗?朕不希望自己如太祖高皇帝一样,留下遗恨。”
亦失哈想了想,便劝道:“陛下何必忧心忡忡?不妨且看看太子与芜湖郡王殿下,进上的章程便是。”
朱棣颔首:“只好如此。”
次日清晨,郑和便来觐见,说是两个赤发鬼来了。
朱棣顿时提起了jīng神,满腹好奇,当即便召大臣,要教大臣们也一道来见识一二。
张安世倒没有急于入宫,作为曾经的锦衣卫头头,还是要对这两个‘赤发鬼’进行一番核查的,确保万无一失。
这二人,果然是一头红发,相貌是典型的欧洲特征,胡子拉杂,二人滴咕了很久,叽里呱啦的。
大臣们已经陪着朱棣在殿里等候,张安世才领着校尉押解二人入殿。
此二人一入殿,顿时引起了百官们的注意力。
众人看着这二人,俱都是骇然之sè。
古人对于欧洲人的相貌,大多都不适应,只觉得面貌奇丑无比,宛如恶鬼。
现在当真亲见,更觉得毛骨悚然。
此二人在殿中站定。
朱棣作为一个帝皇,还是很能稳住自己的表情的,此时他神sè平静,只细细打量着二人。
这二人居然直接跪下了,开口道:“见过陛下。”
说的竟然是汉话,虽然这汉话……带着一种类似于杨荣一般的福建口音。
不过细细思来,这倒也合理。
这二人被船队抓获,回程时有一年之久,在这船队上,作为俘虏,自然而然也有交流的需要,一年的时间,足够和船上的人学习到一些简单的交流了。
朱棣认真地观察了这二人半响,才道:“尔二人可有名姓?”
二人齐声道:“有汉名。”
朱棣道:“报上来。”
其中一个道:“我叫二蛋。”
另一个道:“草民驴球。”
朱棣:“……”
殿中顿时哗然了。
郑和则是急了,慌忙道:“陛下,这可能是船中水手……胡闹……给他们取的名姓……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