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此时的潘金莲手里端着一碗热茶正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我们。烛火在此时猛地跳了一下,潘金莲原本俏丽的脸蛋也跟着扭曲起来。
她面无表情的走近我们,将手里的热茶往王婆面前一推:“干娘,茶。”话冷的好像机器说出来的一样。
王婆一把年纪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她微微颤颤的接过茶碗,勉强笑着对潘金莲道:“时候也不早了,老身该回去了。”说着就把茶碗放在床头站起身要走,却被潘金莲一把按住了肩头。
“干娘刚才不是说想喝茶来着吗?怎么这会儿却又不喝了?”
如果武大郎搞成这样是因为吃了潘金莲的毒药,那么谁又能保证潘金莲给她的这碗茶里没有下毒呢?我能想到的,王婆自然也都想到了,她浑身发抖的看向潘金莲,突然就跟发疯了一样,手舞足蹈的尖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说着一把推开潘金莲就朝着楼下逃去,只听“咕隆隆”的一阵响,应该是直接滚下了楼,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什么地方,反正她就这样逃走了,丢下了我这个一直躺在床上的武大郎。
潘金莲跟往常一样坐在了我的床头,只是这一回她的眼中再也没有昔日的柔情,只是冷冷的看着我问:“你这么做是要我难堪吗?”
我知道计划暴露已经瞒不住了,却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总不能说我是神仙,她的死是上天注定的?我又不可能跟刘老六那样在她面前变成林志玲来向她证明我的身份。
“你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老实可靠的夫君,能与我平淡安然的渡过一生而已。我不在乎你所谓的矮矬穷,我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来到阳谷县,我就怕自己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事情,平日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不得已出门能不跟人说话就不说话,能赶早回家就赶早回家,每天每天的在家里操持家务,等你回来。可就这样,你还是对我放不下心来吗?”
烛火又跳了一下,昏黄的光线下,她泪眼朦胧,我能感受到她的悲苦,我相信不管是谁,在此刻看到她这副表情,听到她这些话都会忍不住安慰她,可偏偏我不能,我的任务就是来终结她的生命的,我从穿越来的那一刻就是一个坏人。
“你听过红颜多薄命吗?”我问她。
她看着我苦笑起来,一滴眼泪像流星一样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所以,我本不该活着吗?”
我的心猛地一颤,就因为她是潘金莲,所以她就一定要死吗?这是什么逻辑?是谁规定她一定要死的?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死?
荒唐啊,我现在才发现天庭的任务是有多荒唐,什么天命不可违?凭什么就一定要无辜的人死?谁定的天命?
潘金莲看我久久不说话,忽然又冲我笑了一下:“好了,现在也已经很晚了,大郎早点睡吧,奴家也要收拾一下去睡了。”说着就站起身要下楼。
我想叫住她,可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能说什么?即便没有我,刘老六还是会去找别人来害她,她是怎么都逃不出命运的。
“大郎。”她站在门口背对着我突然说,“都说出嫁从夫,只要你高兴,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反正……”她抬起头看向屋顶,就像是一个无望的孩子看着天空一样,“反正也不能再怎么样了。”
丈夫的恶意诽谤,邻居的绯言绯语就像是一条条锁链一样将她完全束缚孤立起来,这是多么令人奔溃的事情,可她却只用一句“出嫁从夫”就将一切盖过了,仿佛她早就不把自己当成个人,她只是她丈夫的一样物品,任由别人的摆布,甚至连一点点的抱怨都没有。是什么让她这样?是她对武大郎的爱?还是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我不知道。
这一天我一夜没睡,早晨潘金莲依旧按照以前的样子,洗衣服,烧饭,去拿药,回来割猪血撒在门口。我站在楼上看着她原本就娇小的脸庞一下子憔悴了那么多,心里就一阵阵的发闷,我该怎么办?谁能教我该怎么办?
低着头尽量避免跟潘金莲有任何的眼神接触,我快步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那头猪自从买回来那天就被潘金莲藏在了柴火堆后面,不盯着柴堆仔细看是看不出里面还有只猪的。
因为我吩咐过潘金莲必须一直封着它的嘴,所以它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加上被放了那么多的血以后它只能横躺在柴堆后面。
此刻它的一双小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似乎想在死前将我狠狠的记在脑子里等来世再来寻我报仇。
我叹了口气,回身去厨房拿了把刀过来。
“你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死是吗?”我问它。
它当然不可能回答我,一双小小的黑豆眼紧紧盯着我似乎很不甘心就这样死在我手里。
“终究是要死的,死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区别?”我弯下身子将菜刀横在它的脖子口,“如果,你有来生尽管来找我报仇,我还!”
我永远忘不了那只猪临死的眼睛,它就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一刀又一刀的砍着它的身体,没有挣扎也没有嚎叫,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刻一样。它的安静让我难过,更让我愤怒,它越是这样,我就觉得自己越是罪恶,我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神仙还是恶魔?我一刀又一刀往它身上乱砍,它那还带有温度的血液不断从新的刀口中彭涌而出,没过多久就将我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直到潘金莲在我身后大叫:“大郎!”我这才微微缓过神来。
“大郎,你这是干什么?”她担心又害怕的站在离我不远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