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克思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辽东战事紧急,这一来一去又得耽误多少事情?要是因为你们不能及时提供帮助,让我军错过了重创金人的机会,你觉得这对朝鲜又能有什么好处?金人会因此感激你们吗?罗大人,你既然是朝鲜国派来的使臣,那就好好担起这份责任来,以后史书上记载这段历史,你也将会是朝鲜国的一代名臣!当然了,你要是想逃避责任,那可能就会变成朝鲜国的罪人了!”
罗德宪被这番话压得头都不敢抬起来,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吃的话,他肯定会选择不接这趟出使辽东的差事。这海汉人厉害是厉害,打得金人毫无招架之功,但翻脸之快也够吓人的,前面还在谈合作,几句话不对就要把合作关系变成敌对关系了。出使一趟结果给朝鲜国招来这么一个强敌,这种罪名罗德宪可背不起,但他也不能自作主张替朝廷答应了白克思的要求。
至于名臣还是罪人,这种事罗德宪现在根本就顾不上去多想。他一心只想要如何摆脱当下的困境,让白克思不要再提海汉与朝鲜合作之事。
可白克思已经看出罗德宪骨子里是个懦弱怕事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当下继续向其施加压力:“不瞒罗大人,其实一开始我国就考虑过是否先攻打朝鲜,以获得我方在辽东作战所需的物资和人力,但考虑到贵国和大明之间一向交好,也算是大明的友好睦邻,我们才决定网开一面,先寻求与贵国的合作机会。但如果贵国不愿珍惜这难得的和平,那我国也只能采用最擅长的手段来得到想要的结果了。罗大人,在南边的旅顺港集结了我国海军的北方舰队,如果他们出发前往贵国,大概两天就能抵达海岸线。但不到万不得已,我国并不想使用这样的极端措施。是战争还是合作,罗大人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白克思说完这番话之后,便下令送客。罗德宪失魂落魄地起身出了白克思的办公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没想到自己等待多日的高官会见,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状况。他所代表的朝鲜国只想置身事外,但海汉人显然不打算让这种状况继续,而是不顾一切要把朝鲜也拖下水。
这与罗德宪在出发前所接到的指令肯定是不相符的,他的使命是来辽东考察海汉的军事实力,了解海汉与后金之间战事的进展状况,顺便探探东江镇明军的近况,其中并没有代表朝鲜去跟海汉谈结盟与否的内容,而且国王李倧也根本没有将这样的权限授予过他。即便是与海汉有合作项目要商谈,那也绝不能涉及到第三国,否则极有可能就会将朝鲜也拖入到东北亚地区的战争漩涡之中。
但海汉的目的也正是要拉朝鲜一起对付后金,而且只要朝鲜不同意,海汉这边就可能会翻脸不认人。白克思话中的威胁之意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了,只要朝鲜不合作,那么海汉海军随时可能向朝鲜海岸发动攻势。至于朝鲜是不是能够抵抗得住这样的攻势,罗德宪对此真的不抱有乐观的念头。
他来辽东时在旅顺港惊鸿一瞥,便对海汉海军的舰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体形巨大的战舰上装备的火炮最少都是两位数,难以想象其作战开火时的威力。而且海汉舰队据传从南方打到北方,一直都没有遇到匹敌的对手,罗德宪知道自家水师部队的斤两,比东江镇都尚有差距,跟这海汉舰队就完全没法作比较了。这样的舰队要是去攻打朝鲜海岸,难道让当地驻军拿头去抵抗吗?
可真要是答应了海汉的条件,罗德宪回到国内怕是也无法向国王交代,不会有哪个君王会喜欢使臣擅作主张与他国订下盟约,哪怕这种盟约或许是对本国有利也不行。更何况海汉要求的合作方式,看起来将会让朝鲜面临着极大的战争风险,而这正是朝鲜一直想要避免发生的状况。
罗德宪走后不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一同来到了白克思的办公室,向他询问会谈的结果。白克思很是失望地摇头道:“朝鲜人的态度很不坚定,他们希望我们能够在军事上继续打击后金,但又害怕加入我们的阵营后会招来后金的军事报复。所以我提出的要求,那个使者一件都没敢答应。”
钱天敦道:“那你有没有按照我们事前商量好的套路来办?”
“只能照剧本走,跟他翻脸啊!”白克思耸耸肩道:“战争威胁大概也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用的办法了,但如果朝鲜人还是不接招,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钱天敦笑道:“朝鲜人也不容易啊,夹缝中求生存,以前是在大明和后金之间来回挣扎,现在还得加上我们,随便哪一国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王汤姆道:“那还是有区别的,其他两个国家,要教训朝鲜至少需要一个战争筹备期,再说大明现在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我们就不一样了,只要心情不爽,两天之后就能在朝鲜登陆,抢钱抢粮抢人,这才是实打实的威胁!”
白克思道:“我跟朝鲜使者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要是懂得分清轻重缓急,那就应该明白现在谁才能真正能威胁到朝鲜的国家安全。不过他能不能想明白这中间道理,我觉得还有点悬,回头看安排人再去敲打敲打他。”
钱天敦道:“青年团派驻这边的一个叫刘尚的政工干部还不错,能说会道,忠诚度也还可以,这段时间接待南方商团的表现也不错。现在商团都回旅顺去了,不如把他调去对付朝鲜使者,这样也能留出一点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