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调令传达到旅顺堡这边的时候,刘尚正在跟一帮南方商人享受今天刚从山林里抓回来的野味。山鸡野兔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比前线阵地的食堂饭菜要好得多,而且前线不许jūn_rén 随便私开炉灶,就算有野味也不可能像这样自行烹饪了打牙祭。
刘尚在前线苦了这么些天,回到旅顺堡这边之后,那帮商人自然不会放过拍马屁的机会,每日便张罗了山珍海味邀他共享。当然了,这种以答谢在前线期间照顾为名的邀约肯定不是单纯的老饕聚餐,而是想借此拉拢关系,能从刘尚这里多掏一些有用的信息,以便在与海汉官方商讨开发项目安排的过程中不至于太过被动。
刘尚在海汉官僚体系里也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自然知道《保密条例》的厉害,第一次接到邀约的时候便主动去向沙喜进行了汇报。不过沙喜对于这事倒是看得挺明白,干脆就将计就计,对刘尚吩咐了一番,便让他继续与这些商人接触,而透露给他们的信息,当然也是有意为之的措施。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刘尚做起来也没什么压力,毕竟海汉官方也不是打算要害这些南方商人,只是想通过一些小手段督促他们尽快拿定主意把相关的项目推动进入实施阶段。
但前线指挥部的调令显然要比沙喜的份量更重,因为这份调令末尾签署的可是白克思的名字。这就意味着刘尚必须要立刻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再次赶去前线指挥部报到。
调令中根本没有说明是什么任务,只标明了“紧急”二字,刘尚也不敢怠慢,立刻便向在座的商人们辞行。好在这帮商人倒也知情识趣,见刘尚马上又要赶赴生活条件比较简陋的前线,当下赶紧让下人打包了几道菜,还拿了两瓶酒,让他带在路上慢慢享用。
刘尚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反正军方已经派了马车来接他,这一路过去也不用骑马,坐在马车上小酌一下倒也是不错的享受。一帮商人都离席相送,直到刘尚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远处,这帮人还在叹息大概不容易再遇到刘尚这么好打交道的官员了。
“去说服朝鲜使者,让朝鲜国跟着我们干?”当刘尚从白克思这里领到任务的时候也有些犯嘀咕,什么时候又把朝鲜扯进辽东这潭浑水里了?
关于朝鲜使者隐藏在外军观察团队中的事,只有少数高级军官知晓,刘尚的官职等级倒是已经够得着这种涉密等级了,但因为前段时间都是跟南方商人在一起,为了保密起见,并没有人将这个事告知他。所以当白克思交待这个任务给他的时候,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我们现在需要朝鲜向辽东地区提供粮食、生活物资和劳动力,但朝鲜人对后金非常忌惮,害怕跟我们合作之后会召来后金的军事报复。”白克思又多说了几句解释了一下这个任务的性质:“刘尚,你要设法让朝鲜使者的态度松动,最好能让他明确表态支持我们的方案,并且保证回国之后会设法说服他们的国王。”
刘尚心道这个任务听起来就很难办的样子,很显然上头已经跟朝鲜使者有过接触或会谈,而对方的态度肯定没能让上头满意,所以才会安排自己出马。至于为什么要多走这么一道手续,刘尚当然明白这是上头想要在朝鲜使者这边留出回旋余地,当然也是对自己说服能力的一种信任,只是刘尚自己对此却并无太大的信心。
“首长……卑职对朝鲜国知之甚少,这可如何相劝才好?”刘尚面露为难之色道:“卑职倒不是推卸责任,只是怕说错了话,反而会影响大局。”
白克思道:“这个你不用太担心,该说的狠话我已经说过了,那朝鲜使者估计现在也是慌得不行。你也别怕得罪他,我已经连出兵攻打朝鲜这种话都说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你尽管放手去做,如果有效果,我这里记你一功!”
刘尚当然很清楚白克思的身份地位,他这里记一功就相当于是直达天听了,自己的名字能够被执委会的大人物们记住,对于以后的仕途肯定会有莫大的好处。再说这个任务白克思并未要求必须成功,那么只要尽力一试就是了,倒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权衡清楚其中利弊之后,刘尚便咬牙应下了这个任务。白克思倒也不会真让他打无准备之仗,当下便让外交部负责与朝鲜使者接洽的官员过来,让其赶紧给刘尚临时恶补一下朝鲜国的状况,以免他去与对方会面时真的抓瞎。
在花了半天时间补习了相关知识,了解自家的打算之后,刘尚甚至都来不及慢慢消化所接收到的信息,便已经被安排了跟朝鲜使者罗德宪会面。
“罗大人,前日我国白首长向你提出的建议,可曾考虑周全了?”刘尚与罗德宪见礼之后落座,便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他并不打算跟对方兜圈子,因为关于此事他所掌握的信息是在太少,如果兜来兜去就很容易露出破绽。
罗德宪心道这海汉真是如同催命一般,看来是不打算让自己把这事拖到回国了。但即便如此,太极拳还是要继续打下去的,他面露为难之色道:“刘大人,罗某也只是代表我国出使辽东的使臣而已,并非可以决定国家方向的朝廷重臣,白首长要求罗某代我国作出决定,这怎么行得通?”
刘尚道:“《资治通鉴》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罗大人既然是朝鲜国王选派的使臣,那当然就相当于是带兵出征的大将。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总不能事事都要请示国王,否则这仗还怎么打?罗大人须知战机稍纵即逝,若不好好把握住机会,便有可能会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