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翰露出沉思的表情,聂舒心头一颤,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翰将军是不是认为我军难以抵御住炎军啊?”
王翰也不隐瞒,默默地点下头。
聂舒立刻紧张起来,追问道:“那……王翰将军觉得我军该如何应对炎军的进攻呢?”
“这个嘛,我还得再仔细斟酌。”王翰没有立刻答复聂舒,不过见聂舒面露愁容和忧虑,他淡然一笑,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终究会有应对之策的,大将军也不必太担心。”说着,他话锋一转,问道:“大将军,不知我可不可以到贵军的军营里走一走?”
光听别人的介绍,王翰对目前尤军的状况还是无法做到准确的了解,他必须得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方能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才可定出御敌乃至破敌的办法。
聂舒急忙说道:“当然可以,王翰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去军营?”
王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就现在吧!”
“这……王翰将军一路劳顿,要不要先休息一日?”
“不必。”王翰正色说道:“军情万变,耽搁不得。”
见他坚持,聂舒也不再客气,站起身形,说道:“我陪王翰将军一同前去。”说完,他又颇感为难地看向林浩天。后者笑了笑,也站了起来,含笑说道:“本帅也正好想去逛一逛呢。”
宴席结束后,林浩天和王翰没有在城中休息,而是由聂舒等人陪同,去往城外的尤军营地。
尤军的条件非常艰苦,营地搭建得也很简单,外围就设了一圈简单的木栅栏,另外又摆放些拒马。
进入其中,简直像进了贫民窟似的,放眼望去,一座座的营帐皆是破烂不堪,有的打着补丁,有的就是东拼西凑缝接到一起的。再看尤军将士的装备,那就更惨了,他们穿的是金国援助的盔甲,为皮革所制,由于没有多余的盔甲做替换,几乎每个人身上的盔甲都有破损之处,甚至有些老弱病残的身上根本就没穿戴盔甲。
这些倒还好说,最令人忧心的是,现在尤军的士气普遍低落,整座大营亦是死气沉沉,在人们的脸上看不到斗志,只能看到麻木,似乎人们已经失去了取胜的欲望。
而且林浩天和王翰还有注意到。尤军有两三成的将士都是有伤在身,不过对于尤军而言,只要还能走动,还能拿得起武器。那都算轻伤,仍将其算进可战斗之兵的行列里。
这样的尤军,要士气没士气,要战力也没剩下多少战力,又如何能抵御得住炎军随时都可能展开的全力猛攻呢?
聂舒引路,把林浩天和王翰一直领到中军帐近前,他摆手说道:“大人、王翰将军,先到中军帐里坐一坐,歇歇脚吧!”
“大将军不必客气,在下还不累。”王翰含笑拒绝聂舒的好意。而后说道:“这样吧,大将军先在中军帐里歇歇,我陪大人再到四处走走。”
“这……”
“难道大将军还担心大人和我还会在贵军大营里走丢了不成?”王翰笑呵呵地问道。
“不、不、不,在下当然没有此意。”
沉吟片刻,聂舒点头说道:“也好。在下便在中军帐等候将军和王翰将军。”说完,他回头向后面的护卫甩下头。
护卫们会意,立刻分出百余人,站到林浩天和王翰的周围。
军中的将士们毕竟都不认识林浩天和王翰,聂舒也担心他二人在营中游逛的时候会发生误会和意外。
对于聂舒派出人手跟随自己同行,林浩天和王翰没有再拒绝,二人别过聂舒后。向尤军营地的腹地走去。
他俩可不是毫无目的的瞎溜达,而是去向营地的北部,北面正对着番条郡的,炎军若来攻,也必然是从北往南打,北营的防御至关重要。也直接关系着尤军的成败。
来到北营这边,林浩天和王翰皆大失所望,相对而言,北营的防御比其它地方稍强一些,但也仅仅是充当寨墙的木栅栏高一点、结实一点。外面的拒马多一些罢了,连阻挡敌人步兵的壕沟都未挖。
唉!王翰暗叹口气,连连摇头,对身边的林浩天低声说道:“大人,尤营的防御形同虚设,如果真是炎军主力来攻,根本就无法抵御。”说着话,他还走到木栅栏前,提腿踢了踢。
王翰自幼多病,身子骨一直很弱,但以他的力气都能把木栅栏踢得微微摇晃,可见尤军这座营寨建得有多随意,他苦笑道:“如果不是知道聂舒现已毫无退路可走,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在这里与炎军决一死战。”
林浩天也露出苦笑,他早就看过陶元丰传回的书信上说叛军不正规,只是没想到会不正规到这般地步,连营寨都不会搭建,这又何谈防守啊?
他还没说话,这时候,一名千夫长打扮的大汉走了过来,他先是打量一番林浩天和王翰,而后又瞧瞧周围那众多的护卫,满脸的疑惑,问道:“两位是……”
林浩天没有接话的意思,王翰开口说道:“我叫王翰,从金国而来。”
“啊!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翰将军,小人失敬、失敬!”这名千夫长不同于其他尤军那么粗鲁,十分有礼的向王翰深施一礼。
“这位大哥不必客气。”王翰含笑拱手回施一礼。
想不到王翰如此平易近人,会向自己这个无名小卒还礼,他颇感意外,但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他向左右看了看,突然低声说道:“王翰将军千里迢迢而来,实乃多此一举啊!”
他的话把林浩天和王翰都说愣住了,聂舒可是望眼欲穿地盼着王翰的到来呢,寄望王翰能解他的燃眉之急,这名千夫长倒好,说他的到来是多此一举。
王翰笑道:“这位大哥就这么有信心能胜得了炎军?”
千夫长表情木然地摇摇头,说道:“不瞒王翰将军,恰恰相反,一旦炎军来攻,我军必败无疑,王翰将军现在前来,不仅是多此一举,还把自己置入了险境。如果小人是王翰将军,现在就什么都不管,立刻赶回金国。”
林浩天闻言,差点在旁笑出声来,王翰可不觉得此人的话好笑,反而感觉他不太符合尤人的个性,想让桀骜不驯的尤人承认失败,那可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他慢悠悠地说道:“大将军以及众谋士、将领皆不认为此战会败,为何你会这么说?难道,你就不怕此话传到大将军的耳朵里,治你一个扰乱军心之罪?”
千夫长苦笑,说道:“望西平原一战,我军平白无故地折损十多万弟兄,已是酿成大错,现在大将军又决定死守边界,更是大错特错,只要炎军打过来,全军将士将无一人能活命,左右都是个死,我现在又有何好怕?”
呦!此人的见解倒是挺独到的!林浩天和王翰心中同是一动。
这回不等王翰说话,林浩天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千夫长举目看向林浩天,凝视他片刻,而后拱手说道:“在下阴开,只是军中一小小的千夫长……”
他话还没说完,林浩天已继续问道:“你说炎军若是攻打过来,你方将会全军覆没,那么,又如何能避免全军覆没之危呢?”
“很简单,撤军!”
“撤军?”林浩天扬起眉毛,笑问道:“往哪里撤?”
“向白南郡的腹地撤退,尽量避免与炎军发生正面冲突,尤其是主力之间的正面交锋!”
这位名叫阴开的千夫长正色说道:“炎军势强,兵力众多,我方若想取胜,就得先散其兵,采取个个击破的战术,如此,或许还有成功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