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迈进衙门正门,就听里面传来喝斥声,隐隐伴着宋光兰的讨饶声,听动静,宋光兰讨饶声越大,那喝斥声便越大。大勇停下脚步,竖耳听了几句,觉得那喝斥声似乎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又听了几句,动静不对,不由眉头皱了一下,抬脚继续往里走去。
“尔食朝廷俸禄,却不思报君父之恩,城破之日尔不殉节便罢了,何来反投贼子助纣为虐呢!尔又凭什么还穿着这朝廷的官服,拿着朝廷的大印!尔若有自知之明,堂后三尺白绫自我了断了吧,若尔无自知之命,押到京中千刀万剐却怪不了本官。”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卑职当日也是迫不得已,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好一个迫不得已,一时糊涂!本官问你,何以孙元化他就没有糊涂,没有迫不得已呢!尔以为朝廷会放过你等逆臣吗!尔以为讨饶便可活命吗!....休在本官面前做这丑态,本官已经指你一条明路,三尺白绫和那千万万剐选哪个,你自己好生掂量着。”
“卑职....卑职....卑职听...听大人的...”
宋光兰万念俱灰,面无人色颤悠悠的从地上爬起,两腿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向后堂走去。旁边的椅子上,谢一清欲言又止,赵全则是漠不关心,江一鹤站在堂中一脸大义模样,见宋光兰磨磨蹭蹭的不由大怒,“本官这是指你一条明路,回京也是要担责的,你若是再不识趣,本官这便叫中使拿了你,连同你一家老小都押回京中!”
“别...别...”
一听江一鹤要让锦衣卫将他家人也押回京城,宋光兰顿时吓得手脚冰凉,再也不敢耽搁,咬牙便往后堂走。两个锦衣卫兵卒一左一右看着他,显是怕他趁机逃走。走了几步,却听堂外有人叫了声:“宋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听到这叫声,宋光兰犹如溺水之人看到一根稻草,身子一个急颤,猛的一把推开左边的锦衣卫,嚎叫着“将军救我,将军救我!”向大勇奔去,未及到前,“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大?在大勇脚下,鼻涕眼泪水一把抓,脑袋不住磕在地上,嘴里直喊着:“将军救我,将军救我...”
“施大勇,叛国贼子何来大人一称?你又凭什么救他?”
施大勇对宋光兰的称呼让江一鹤颇为不满,对宋光兰将施大勇当做救星也是不屑,胡须一翘便要摆出兵部上官的威严来,但瞥见施大勇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时,本要出口的话却硬生生的憋了下去,只怒哼了一声。
看到江一鹤,大勇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听着声音觉得耳熟,原来是去年往锦州封赏的江老头。当日见这江郎中时就是满头白发,今日再见,这胡子都要白到根了。也不知朝廷怎么想的,这么一个大腿根都入土的老头还没有致仕归乡,还屡屡派他出京,难道朝中当真无人可用了吗?大勇对江一鹤本无反感,甚至可怜他一把胡子还在为国分忧,但刚才听江一鹤拿着上官的名头竟要逼死宋光兰,却让他一下有了不满。若是他来迟一步,宋光兰当真上吊自杀,他施大勇的诺言岂不成了狗屁,还有何面目自言从不失信于人呢。
见大勇来了,谢一清已是起身,脸带笑容的道:“施将军,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谢大人!”大勇对谢一清的印象不错,当下抱拳行礼,却是没有向江一鹤行礼,而是看向坐在那里的御前太监赵全,带有询问的眼光看了眼谢一清。
谢一清忙介绍道:“这位是钦差赵公公。”
宫里的?大勇有些惊讶,天子派人来了?
心下惊讶,举止不失礼数,恭恭敬敬的上前行了礼,口称:“末将施大勇见过赵公公!”
“施将军请起。”
赵全身负皇命带着圣旨而来,是名正言顺的钦差,江一鹤和谢一清只是兵部派来了解登莱近况的,并不负有皇命,三人之中自然以他这个太监最尊,受大勇这一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便是没有钦差这个身份,以他常伺候天子的御前太监身份,便是寻常的总兵镇台见了他也是要行大礼,死命巴结的,何况大勇这个锦州副将呢。
“施将军平叛有功,先复登州,后斩二逆,功勋卓著,皇上特意派咱家来犒赏将军和兵士们的,呵呵。”赵全一脸笑容,一点也没有宫里来人的架子,比起高起潜来可真是平易近人得多了,这让大勇有些奇怪,只道是因为自己立下的大功才让这太监如此亲近自己,却不知这赵全品级其实不高,也是头一次出京,还没能充分体会自己这个御前太监到底有多大的含金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