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岱勒住战马,看着满地的鲜血,青烟袅袅的营房,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他奉命追击夏侯霸,要将夏侯霸拖住,最好能诱入诸葛亮的伏击圈,不料夏侯霸却不肯上当,甚至不与他接战,三千骑兵像一群饿疯了的狼,在关中腹地到处游荡,沿途所到之外,不管是军屯还是民屯,无一不被他的摧毁。人被杀死,粮食、牲畜被抢走,营房被推倒焚烧。
诸葛亮苦心经营的屯田就像一块肥肉,被夏侯霸东割一刀,西割一刀,割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亏得田里的庄稼还没有熟,否则夏侯霸会毫不犹豫的放火焚烧,就像当初田复他们烧掉上邽的麦田一样。
那是马岱引以为耻的经历,可是他没想到,今天这一幕居然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马岱非常愤怒,也非常犹豫。他虽然率领四千骑兵,兵力比夏侯霸还多,可是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些部下刚刚整合在一起,相互之间的默契还没有建立起来,要和三千魏军骑兵对阵,他并没有太多的优势。正因为{ 如此,诸葛亮给他的命令才是牵制,是诱敌,而不是击败。
可是,夏侯霸不与他接触,又一路逶迤向东北方面而去,他如果不追,只能看着夏侯霸肆无忌惮的破坏,如果追,就无法依靠诸葛亮的主力,只能独立作战。
这一点,他们战术推演的时候已经预想到了,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等,只能忍。
马岱的脾气好,能等也能忍,所以诸葛亮放心的将这个任务交给他。
马岱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谨慎为上,这四千骑兵是诸葛亮的心血,是诸葛亮从各部那里巧取豪夺来的,可不能就这么葬送在他的手里。
至于那些民屯、军屯的百姓和士卒,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接到马岱的报告,诸葛亮也无可奈何。他做了周密的安排。却无法克服这客观上的困难,只能被动的防守。更让他担心的是,高平的陈式送来消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张郃重新出现了。看他的行军路线。很有可能再次攻击六盘山。
诸葛亮万般无奈。只得派姜维率领两万人前往乌氏设防,以免张郃趁机突入关中。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春季马瘦。骑兵的战斗力远远不如秋冬之季,对步卒大阵的威胁要小得多。
短短两天,诸葛亮又接到了马谡的消息。马谡在鸿门意外被曹植击溃,长安情况危险,赵云兵力不足,不敢与曹植决战,长安附近的形势万分危急。诸葛亮忧心冲冲,夜不能寐,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一半。
又过了两天,诸葛亮总算接到了一个好消息:魏延重创曹真大营,将曹真赶过了黄河,目前潼关安全,魏延率领两千人马与马谡合兵一处,正在追击曹植。而曹植正在向汧县方向急行,看样子是想与夏侯霸合兵一处,接应张郃入关。
诸葛亮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虽然魏军向他集中,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可是相比于张郃从东部突入关中,他更希望把战场放在西部,这样一来,他就无须长途行军,可以以逸待劳。以他手中的兵力,就算曹植赶过来,他大致还是有机会守得阵地的。
为了能增加一些胜算,诸葛亮下令荡寇将军向朗、抚远将军赵广率军支援。向朗身边还有丞相参军王平,所以向朗可以亲自率兵前来,而原本协助赵广的马岱已经在丞相身边,所以他只能派人带了两千人马赶到汧县,自己只留下两千人守陇关。
向朗等人到达之后,诸葛亮身边的兵力超过三万,就算是马谡和魏延不追过来,也有足够的兵力对付曹植了。诸葛亮的心稍微安了些,又派出霍弋率领两千人增援陈仓,护住关中通往汉中的路口,以免曹植转而威胁汉中。虽说曹植没有后勤补给,无法奔袭汉中,可是曹植已经疯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再疯一次。
诸葛亮不肯给曹植留下任何一丝机会,他要把曹植困死在关中,消除这个心腹之患。
与此同时,他提醒马岱,曹植的步卒主力很快就要到达,你千万小心,与夏侯霸保持距离,以免遭到包围。马岱本来就非常谨慎,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更不敢大意。
……
夏侯霸坐在胡床上,一边啃着半生不疼的牛肉,一边静静的盯着那张曹植给他的地图,半天没有说话。
牛金抱着手臂,倚着战马,打量着远处的群山出神。他对夏侯霸连日来的避战非常不满,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怨气了。
牛金是陇西人临洮人,和当年董卓的女婿牛辅是同宗。牛家也是陇西临洮的大族,牛金更有陇西人的悍勇。在他看来,当初做大司马曹仁的部曲将时是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曹仁也是一员勇将,其勇猛甚至还在逍遥津一战成名的张辽之上。江陵之战,他力主出击,结果被周瑜所围,是曹仁力排众议,出城击溃吴军,把他救了出来,足以和张辽在逍遥津的壮举相媲美。
夏侯渊也是一员勇将,虎步西北,独行陇右,可惜夏侯霸却没有其父之风,一看到马岱就跑。牛金征战多年,屡立战功,却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更没心情装出一副笑脸去讨好夏侯霸。
夏侯霸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也不怎么主动和牛金商量,一个人看着地图思考。
“牛将军?”
牛金转了一下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夏侯霸,见夏侯霸低着头,并没有看向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牛将军,你来一下。”夏侯霸没听到脚步声,这才转过头。看着牛金。牛金见此,这才确认自己没听错,连忙走了过去。
夏侯霸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和满面的灰尘相映。“将士们是不是有怨气?”
牛金撇了撇大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