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羞红了脸好在没人会看见。
这是他小时候听见父母吵架时常有的幻想他会幻想自己以各种方式在他们互相吵来吵去的时候默默地死掉,让他们因为只顾着吵架却没有在意他而在悲伤悔恨之中痛苦不已那大概算是某种报复。
但他一直没能真的死掉,倒是在十二岁那年忍无可忍地离家出走了一次,而那一次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抖个不停的手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和自私。
他们不是不在意他,只不过,他并不是他们全部的生活。即使有些事他无能为力,至少可以少添点麻烦。
所以现在他是堕落到连十二岁的自己都不如了吗?!
他把滚烫的脸埋在膝盖上,埋得几乎透不过气。直到胸口快要炸开的时才抬起头,爆出一声恼怒的咆哮。
声音在小小的雪洞里沉闷地响着,多少带走了一点堆积在心中的郁闷。埃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舒展着僵硬的四肢,站起身来。
这样的他就算有人来找他,他也没脸回去。
他至少得干点什么呢?
他一边努力思考,一边扒开几乎把雪洞整个埋住的积雪,钻出洞外,在冰冷的空气里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心有余悸地想着,如果雪再大一点,他大概就真的不知不觉地闷死在洞里了
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周围白茫茫的雪地,然后凝固在一片奇怪的痕迹上。
那像是风在雪地上画出的图案。柔和的弧线相对而生,两边的积雪微微向下凹去,近乎完美的对称
埃德的眼睛越睁越大,而后,渐渐笑开的嘴角几乎咧到耳边。
他见过这个只有一条龙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一条龙曾飞来这里,正对着他小小的营地,虽然没有落到地面,却在低空停留了很久,缓缓地扇动双翼
“伊斯!!”
他跳起来大叫,仰起头转着圈看向灰白的天空,几乎忍不住想要召来一阵强风驱散云雾。
他的声音在雪地上传出老远,余音消失之后,四周静悄悄的,他的朋友并没有应声出现。
“伊斯!娜里亚?”
埃德又叫了一声,但声音小了很多,显得有点怯生生的。
依然没有回应。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意识到伊斯很可能已经不在附近就算在,也不打算出现。
他找到了他娜里亚说不定就骑在龙上,看着雪洞里小小的火光,知道他还活着,虽然担心,却不想阻碍他“寻找自己的方向”因为那正是他所希望的,是他一声“再见”都没说,一个人逃得这么远的原因。
埃德把眉毛拧成了一团,不知道该气恼还是该高兴。有时候朋友太过体贴,也满让人为难的他们至少还是可以见上一面的嘛
也或者,他们还在生气?
他忐忑地想着,吸了吸鼻子。
但无论如何,他们并没有忘掉他。只凭这一点,就算他真的已经被冻成了硬邦邦的尸体也愿意为此而活过来。
他裹紧了自己亲手剥下来的鹿皮,稍稍有点不甘心地又在原地徘徊着,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振作精神,迈步向前走去,考虑着用什么办法给自己弄点吃的。
他现在已经极少使用魔法。这样的天气,如果抓不到猎物,饿上几顿也是常事但如果坚持到把自己饿死的地步,那也未免太蠢。
风在雪地上推起沙丘般的雪坡,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十分艰难。埃德四肢着地地爬过一个雪坡,抬起头,却看见眼前茫茫的雪地上,一个人影正慢悠悠地向他走过来。
“伊!”
惊喜之中脱口而出的音节断在舌尖。埃德很快现那并不是伊斯当然也不是娜里亚。
那是个野蛮人。与人类相比仍然十分高大,却并不强壮。
他已经很老了,绝大多数野蛮人都活不到他这个年纪。包裹在兽皮里的身体微微佝偻,走得很慢却很稳,头顶上稀疏的毛被风吹出奇怪的形状,脸上红色的刺青却依然醒目。
他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埃德,咧开缺了许多牙齿的嘴笑着,伸出干枯的右手,做了一个意义不明的手势。
“斯奥?”
埃德惊讶却也欣喜地大叫着,往下一坐,从雪坡上滑了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