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心有些不知所措,太太是吃错药了不成,怎这般和蔼和亲起来了?从前自己叫过她“母亲”,却被一道冷厉目光扫来,吓了个半死。以后再也不敢叫“母亲”,只敢叫“太太”。
为了亲生女儿,二太太耐下性子,温和慈爱看着徐素心挑拣完衣料,又赏了几样金银首饰给她,“好孩子,你肤色白,正配戴这些。”
徐素心云里雾里一般,迷惑不解,无所适从。直到侍女抱着衣料、拿着首饰陪她回了房,徐素心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漂亮衣料,闪闪发光首饰,发了半天呆。
给她答疑解惑人终于到来了。
“屈嬷嬷安好。”小丫头曲膝行礼,脸上堆满谄媚笑容,这位可是二太太陪房,府中颇有几分体面,等闲没人敢招惹。
徐素心忙站起身,“嬷嬷您来了,请坐。”满脸陪笑,笑容中颇有巴结讨好之意。屈嬷嬷微笑看了她一眼,“五小姐不必客气。”徐素心命小丫头搬来椅子,屈嬷嬷不肯,命小丫头拿了个小杌子坐了。
徐素心很有些忐忑不安,“嬷嬷,这怎好意思?”屈嬷嬷笑道:“主子面前,哪有奴才们座位?能有个小杌子坐,已是格外恩典。”
屈嬷嬷即便坐小杌子上,姿势也是端庄优美;徐素心虽坐玫瑰椅上,却始终面色惶恐不安。屈嬷嬷暗暗摇头,到底是徐家姑娘,竟被养成这样,真是造孽。
徐素心并不是聪明敏慧姑娘,屈嬷嬷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她才渐渐明白:太太娘家哥哥西北任知府,同僚之中有位年近六旬通判丧妻,意思是想再娶,意思是要“年纪小,肤色白,柔顺听话。”
徐素心几乎没吓死,年近六旬!他要“年纪小,肤色白,柔顺听话”,自己岂非样样合适。难道竟要嫁给一个老头子么?徐素心傻傻,呆楞无语。
屈嬷嬷叹了口气,“小姑娘家配个老头子,造孽,造孽。”徐素心木木看着她,大眼睛如一潭死水。老头子,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就怕嫁老头子,偏偏还是要嫁老头子。
屈嬷嬷怜悯看着徐素心,这姑娘打小没亲娘,亲爹从不照看她,嫡母……唉,要说起来不过是庶女,小时候不过是一日三餐,长大不过是一幅妆奁,何苦这般往死里作践?不必说,这些全是公中,不费嫡母一针一线。
“要说起来,严家孙子倒是年方十六七岁,俊秀文雅,又监读书。”屈嬷嬷语速很慢,吐字很清楚,“不过可惜了,到严家是做妾。”还不如嫁给通判大人呢,好歹是正妻。
徐素心原本失神大眼睛中有了光彩,“那有什么相干?”做妾怎么了,又不用管家理事,又不用应酬往来,一个人一个小院子,关起门来绣绣花,做做针线,不是也很好?只要没个老头子来恶心人,没有粗俗男人来恶心人,日子还是能过。
不过一瞬间,徐素心眼神又暗淡下去,“祖父说我不成。”太过畏缩,上不得台面,连给人做妾资格也没有。
“五小姐有些矜持,改了,老爷就喜欢了。”屈嬷嬷委婉说道:“仪态举止,是可以学、可以改,只要五小姐真心想学,极容易。”
“没人教过我。”徐素心低声说道:“有时许我上学,有时,连学也不许我上。”断断续续上学,书没读好,礼仪也没学好。
“五小姐若不嫌弃,我来教,如何?”屈嬷嬷微笑相问。徐素心看着她从容不迫气度,羡慕说道:“好!”
“如此,我便教起来。”屈嬷嬷微笑提醒,“可,你要想清楚了,那是做侧室,不是正室。”
“我不乎。”徐素心轻轻说道:“我乎不起。”
“严家人,或许不良善。”屈嬷嬷又提醒。
徐素心很难得展颜一笑,严家再坏,难道比二太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