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退丫头、婆子们,徐三爷把三太太抱怀里温存了半晌,说了不少甜言蜜语。三太太这人没什么城府,特别好哄,靠丈夫怀里喜滋滋说道:“两家都答应了呢,我连聘礼、嫁妆都跟他们说定了。三丫头是嫡出,嫁妆自要丰厚些;四丫头碍于身份,减半吧,可好?”
徐三爷哪会意嫁妆这样小事,能把素兰、素芳捞出来,正正经经嫁人为嫡妻,这才是要紧。徐三爷一边柔声答应着,一边慢慢问着妻子,把她回娘家详情问了个一清二楚。
三太太娘家俞家胡同,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家境却也殷实。她娘家侄子俞济、她娘家嫂嫂侄子傅攀,都是十六七岁年纪,相貌、人才很过去,父母也善良和气。这两个女婿,莫说事出紧急,就是平心静气谈婚论嫁,也是很不坏。
徐氏虽是大族,徐家虽然富贵,奈何徐三爷他是庶出,徐家并没多少体面。他嫡女也好,庶女也好,虽长富贵丛中,若没特殊机遇,很难攀到上好亲事。俞家、傅家对徐素兰、徐素芳来说,不差了。
徐三爷妻子耳畔温柔耳语,定下章程。三太太被他哄头昏,乐呵呵答应了,“成啊,便是这么办。”徐三爷微笑夸奖,“真是我好太太。”
三太太乐呵了一会儿,问徐三爷,“素华到了京城还是大小姐,真让我想不到。我满心以为,大哥大嫂一家到了京城,便会被夫人制住呢。这么着看,咱们是不是要分家?”
徐三爷替她理理鬓发,微笑说道:“即便分了家,咱们还住家里,并不搬出去。太太,咱们家底儿薄,若分出去过,难免拮据。”
三太太深以为然,“咱们没什么银钱,你又进项不多,还是依旧住家里为好。旁不说,若搬了出去,三丫头四丫头先就使不起这许多侍女,孩子受委屈。再怎么着,也等她们出了阁吧。”
盘算了一会儿,三太太怯怯拉住徐三爷衣袖,“哎,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恼了咱们?”吃着老爷子住着老爷子,却明打明跟他老人家做对,合适么?
徐三爷淡淡一笑,“如今我是他不待见儿子,等咱们做出事来,我还是他不待见儿子,差不到哪儿去。太太,大哥自作主张,老爷子没说什么;咱们自作主张,老爷子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三太太细想了想,“无非是打、骂、责罚罢了,要不了咱们命。咱们宁可自己受些委屈,也不能苦了孩子们。一辈子事呢,做爹娘不替她们着想,谁替她们着想?”
徐三爷面目含笑,妻子虽有些浅薄,有些庸俗,到底心地还是善良,从未拿庶子、庶女不当人看。看看芳儿是什么模样,再看看二房庶女素心是什么模样,真是不能比。
三太太叹了一声,“要说三丫头四丫头说上这样人家,我也算心满意足。公婆厚道,夫婿上进,家境殷实,还求什么呢?不过跟素华比比,又觉沮丧。”
徐三爷笑道:“素华往后,也有头疼呢。魏国公府林氏太夫人,你可听说过?丢了爵位之后一直耿耿于怀。老国公儿孙还有不少住魏国公府,魏国公夫人,可不是好当。”
“谁家没个讨人嫌长辈?”三太太嘟囔道。又想要富贵,又想要权势,还想要清净,哪有这么好事呀。
“俞家没有,傅家没有。”徐三爷微笑,“这两家我冷眼看了许久,家里长辈极和气不生事,两个丫头往后日子都会舒心。”
如果三太太是个有心计,可能会觉着不是滋味。这给闺女挑婆家明明是主妇事,徐三爷暗中留意,分明是为了庶女素芳,分明是有些信不过三太太。不过三太太一向不细心,根本没往这儿想。
第二天晚上,徐三爷一个人去了徐次辅书房,狠狠心,咬咬牙,呈上两份婚书,“父亲,素兰和素芳亲事,已是定下了。”
徐次辅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看着手上公文。徐三爷慢慢把婚书平平整整放桌案上,然后走到屋中双膝跪倒,俯伏地。
不知过了多久,徐次辅处置过手头公文,方缓缓问道:“老三,学你大哥么?”他来个先斩后奏,你便跟着比葫芦画瓢。
徐三爷低声说道:“父亲,您是名门嫡子,庶子庶女苦您不知道,姨娘妾侍苦,您也不知道。父亲,我姨娘已有大半年没见着您面儿了,她并不敢抱怨什么,只是孩儿看眼里,不想素芳也像她一样凄凉度日。”
徐次辅又拿起一份公文专注看起来,徐三爷跪青砖地上,一句话不敢说。一直到夜深人静,一直到徐三爷跪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徐次辅才办完公事。
“跋扈专擅,不敬尊长,老三到祠堂跪着去。还有你媳妇,一并去跪着。”徐次辅淡淡吩咐完,起身回房歇息去了。
徐三爷恭敬磕头,“是,父亲。”也站不起来,坐地上活动了半天腿脚,才勉强能走路。徐三爷瘸着腿回到三房,吓了三太太一跳,这是……打断腿了?
三太太咧开嘴要哭,徐三爷含笑止住她,“我好好,任事没有。不过要连累你了,父亲罚你陪我一起跪祠堂。”
三太太眼泪还是掉下来了,“甭说陪你跪祠堂了,陪你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愿意!”徐三爷拉起她手,“你待我好,我都记得。”温存缱绻哄着三太太,三太太甘心情愿和他一去了祠堂罚跪。
当晚倒没什么事,第二天一大早,徐素兰、徐素芳带着弟弟徐通、徐迁来了,“早上请安见不到爹娘,才知道这回事。”徐素兰红了眼圈,“我和弟弟、妹妹陪爹娘一起。”带着弟弟妹妹跪父母身后,任凭父母劝也好,哄也好,怒也好,总之是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