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躬身上前,眯起眼,目光瞥向角落里虚弱伏于地面的男人:“公主爱极雅乐,没有最美的琴声相伴,如何能安心享受呢?不如让昙音来给公主奏乐吧,也算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舒锦烟眸光含媚,嗓音甜腻,修长手指勾住皇天下颌,咯咯娇笑:“皇上觉得如何?许久没听过昙音的琴声,不怀念吗?”
皇天面无表情喝酒,唯独眼神里透出一抹狰狞冷色:“想怎么玩,你自己决定。”
“那我就不客气喽!”
舒锦烟起身走下玉台,步步摇曳,拖着长裙走到昙音身前,伸手爱怜地抚过昙音散乱长发。
“昙音啊昙音,所有人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可惜你实在让我失望。”从赵公公手中接过酒杯,舒锦烟喝了一口,而后将剩下的酒液全部倒在昙音手上。
痛苦低吟像是雾气一般低沉弥漫。
曾经挑弦弄琴、比自己性命更加珍视的手指,如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昙音极力忍着痛吞回腹中,挣扎着,抬头望向白塔顶层。
“……月……潇月……”
被冷汗模糊的双眼看的不太清晰,但昙音知道,他能感觉到,穆潇月就在那白塔之上。
他那小小的红颜知己。
舒锦烟回头望向白塔,唇角弧度冰冷,再回头,指尖划过昙音苍白面颊。
“想见她吗?”
昙音费力点了点头,沙哑的喉咙却再发不出声音。
“想见她,那就为我抚琴吧。自从玉无瑕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过你的琴声。”舒锦烟起身,命人将古琴放到昙音面前,冰冷目光俯视,“弹得好,让我开心了,我就放了你的小公主;若是我不满意……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数日滴水未进,又遭到无数次鞭打,本就不算健壮的昙音遍体鳞伤,想要站起来都做不到,那双近乎残废的双手又怎能弹奏出优美琴声?
十指连心,指骨被生生扭错位的痛,足以将他的心粉碎,然而为了那高塔之上许久不见的知己,昙音还是拼命向前爬动,强迫自己站起来,颤抖着将双手垂到琴上。
滴答,滴答,滴答。
殷红血液滴下,触动琴弦,发出低哑微弱颤音。
白塔之上,穆潇月慢慢睁开眼,迷蒙中露出幸福笑容。
“昙音……你来……带我回家……吗……”
遥远的楚地,她的故乡,魂牵梦萦的家园,那是她一生牵挂。
只为他,远走他乡,无怨无悔跟着他,像个孩子一样执拗任性,哪怕被冷落、被拒绝,要遭受这一番痛苦折磨。
她仍旧无怨无悔。
破碎琴声古怪响起,弹奏着不成调的旋律,那是与昙音水准不匹配的杂音,听在穆潇月耳中,却比一切声响都要亲切。
伸出小小手掌,穆潇月用尽力气朝远方挥动。
“昙音……昙音……我在这里啊……我一直……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