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弹琴的,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随手乱拨的,尚无名字。”
“那……就叫‘盼君’可好?听着就感觉像是在等人,可是一直也等不到,心里怪难受的。”
“姑娘能听懂在下琴意,莫非也是音律大家?”
“啊?什么音律大家?我都不认识琴谱,你跟我说什么大家小家的……真是个怪人!”
三年前,她突然出现,笑着叫他怪人。
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似乎自己等到了要找的人。
“昙音昙音,你要去哪儿?”
“天涯海角,到处走走,看得多了,自然就会有更多曲子。”
“我也要去!”
“你有家有亲人,如何能跟我走?你还太小,做事不能凭一腔冲动决定。”
“才不是冲动呢!我决定了,这辈子就要跟着昙音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不带我走,我……我就哭给你看!”
当他想离开楚地时,这丫头还真就哭给他看了,然后扯着他衣袖对家人说,她以后要嫁给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
那时,他仍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当她的啜泣只是场玩笑。
直到有一天,他发觉,她在渐渐长大,看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柔情,多了一些痴恋。
而他,故作不见。
他已是而立之年,身无分文,只有一把琴。
她正是青春韶华,含苞待放,不值得为他停留。
“这也算是曲子?昙音,你可是名动天下的音律大家,就拿这种噪音来糊弄我吗?”
冰冷无情的嘲讽将昙音带回现实,没有年少懵懂的穆潇月,也没有阳光明媚的山川胜景,有的,只是惨不忍睹的双手,以及那高高矗立的白塔。
无法控制的手指,如何能弹奏足以救出穆潇月的优美曲调?
“放了她……你杀了我,我无怨……”昙音颓然垂手,缓缓跪倒在舒锦烟面前。
“杀了你,我能得到什么?”舒锦烟弯腰,托起昙音清秀面颊,“昙音啊昙音,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待你不薄,给你吃给你喝,让你受无数人羡慕,你却跑去帮楼雪色那贱人,还要怪我恶毒吗?我说过,你若是敢背叛我,我一定会毁了你的手,和你的心。”
昙音有些混沌,听不清舒锦烟的话,直直目光越过舒锦烟盯着白塔顶层,依稀看见那上面有人招手。
“潇月……”
低哑呼唤令得舒锦烟面色一变,推开昙音猛然转身。
她也看到了,那白塔之上吃力挥动的小手。
眯起眼眸,舒锦烟语气狠绝:“昙音,这是你逼我的。原本你只要给楼雪色写一封信骗她回来,就可以救出你的小公主,可是你不肯。现在有人替你完成了这个任务,你,已经没用了,那就让本公主好好玩一场吧!”
昙音的心一抖。
他熟悉这口气,每当舒锦烟以这种口吻说话时,就有无辜之人要遭殃了。
“与她无关……我……我我讨厌她,我根本就不在乎她!你放了她!”用尽最后力气扑到舒锦烟身上,昙音几乎是以必死的觉悟在咆哮。
舒锦烟仰着头高傲地看昙音被侍卫拉开,扭头望向塔顶的穆潇月。
“昙音,我知道你视双手如命,最怕的就是不能再抚琴。那我问你,穆潇月和这双手,你更重视哪个?”
从侍卫腰间拔下短刀,舒锦烟丢到昙音面前,而后回到玉台坐下,像条蛇一般柔软地缩紧皇天怀里。
“自己斩断手掌,或者眼看她死去,你自己选一条路吧。”
赵公公倒吸口气,同情地看了看昙音,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