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天已大亮,晨钟敲五响。
而后凤落城四方城门大开,帝都从沉睡中苏醒,开始一整日的活力与喧嚣。
司常监距离钟楼很近,敲钟时发出的巨大声响足以湮没脚步声与说话声,是而钟鸣之间,纪尘进入司常监并没有惊动值夜守卫。
轻着脚步走到最顶层阁楼,见房门未锁,纪尘并没有感到意外。
作为司常监实际意义上的最高官员,阁楼顶层是纪尘专用的空间,说他是书房也好,是卧室也可,总之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当他不在司常监时,这间阁楼房门必然紧锁。
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他这里,另一把,在楼雪色手中。
“你果然在这里。”推开门,昏暗光线中看见蜷缩在红木大椅上的楼雪色,纪尘轻道。
楼雪色抬起头,沉默地看着纪尘,像是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纪尘心口微痛,关紧房门打开窗子,新鲜空气与温柔晨光涌进房间。
“昨天傍晚暖意到王府找我,说你不见了,那时我就猜到,也许你会来这里。”稍作迟疑,纪尘坐到楼雪色旁边,眉眼温润依旧,“想着你也许暂时不想见他们,所以我没有说,拖到现在才过来,抱歉。”
楼雪色摇摇头,又把头埋进臂弯里,声音沙哑。
“你们找了我一整晚?”
“嗯,暖意和顾展俦着实累坏了,刚刚回去休息,店铺有谢姑娘看着。楼侯爷和瑶和今早才收到消息,这会儿应该在满城搜找,你要是心情好些的话就给他们个消息,也好让他们放心。”
“麻烦你了,帮我去告诉他们,我没事,只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
楼雪色一身低落气息,说话也没什么气力,显然心情十分差。
纪尘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等唐印来之后把通知淮良侯的事交托出去,自己仍默默陪在楼雪色身边。
有些时候,劝说并不一定有效,这种安静无声的陪伴,反而能给难过的人更多安慰。
又一个时辰走过,楼雪色忽然歪了歪身子,轻轻靠在纪尘肩头,声音哑得像是含了一口沙子。
“我感觉自己很蠢。”
纪尘身子稍稍僵硬一下,而后便松缓下来,慢慢轻抚楼雪色一头长发。
“谁都有犯傻的时候,就好像没有人不会犯错一样。”
“可是我错得太离谱,回头看看,从我到帝都之后,所有举动似乎都是个笑话。”楼雪色闭上眼,气息沉闷疲倦,“本以为掩藏一切的是我,最后才发现,其实我是那个由始至终都被欺骗的人,真不知道那份自以为是从何而来。”
“可我觉得你比谁都聪明,比谁都看得清楚。”纪尘轻笑,笑容却有几分不自然,“能告诉我昨天发生过什么吗?是谁让你生出这种想法的?”
少顷沉默,楼雪色将身子蜷缩得更紧:“到头来,我还是被他骗了。”
“云苏么?”
纪尘愣了愣,眼眸一紧。
昨天出征祭上云苏始终没有出现,导致原定出兵计划不得不搁浅,后来索性连千机队都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