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旺嘴里念念有词,他看得分明,罪魁祸首是一条两米长的大青鱼,高高跃起掉进货舱里,被周吉开枪打死。运河里哪来这么大的鱼?竟然把船底撞了个窟窿!他觉得很憋屈,为自己那条宝贝船不值,挺过了暴风雪,好不容易迎来“又一春”,没想到落得这个下场,亏到姥姥家了!
等了刻把钟,远处传来了柴油发动机的动静,张福生的货船喷着黑烟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李富强远远望见看见他们蜷缩在岸上烤火,雪水滴滴答答像下雨,一个个神情委顿,狼狈不堪,不禁大吃一惊,忙命张福生靠近冰层停下船来,一个箭步跳上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周吉和岳之澜跟前。
三人交谈了片刻,听到是潜伏于水底的“寄生种”作祟,李富强大吃一惊,头皮发麻,隐隐觉得后怕,幸好是张旺的船在前探路,他们迟了半个小时才出发,易地而处,忽遭“寄生种”偷袭,只怕自己一船人都将沦为溺水的冤鬼!
损失了一条船,周吉并不在意,他招呼大伙儿把物资都搬上张福生的货船,临时挤一挤,沿着运河继续往南开,沿途想办法再弄条船交给张旺。运河上往来的货船很多,暴风雪来得很突然,风大浪大,来不及驶往码头避难,只能临时找个避风处停靠。人可以登岸,船只能听天由命,满载的货船吃水太深,几乎全部沉没,空船多半被冻死,冰层不断挤压碾磨,船体完好的十不存一。
“跑船人”没了船,就像叫花子没了蛇耍,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人生从此不完整。张旺闷闷不乐挤在驾驶室里,透过窗户盯着岸边看,货船行驶了个把小时,他突然激动起来,指着远处说:“那里有条船!”说罢,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那是条七成新的货船,货舱里装了半船煤炭,吃水不深,停得歪歪扭扭,船头和船身插在冰层里,船尾翘向河道,螺旋桨没有冻住,可以试着挽救一下。周吉仔细看了片刻,让张福生放慢航速靠上去,两船擦身而过,张旺助跑几步飞身跳了过去,落脚时滑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疼得龇牙咧嘴。他强忍着疼爬起身,钻进驾驶室检查了一遍,船主走得很匆忙,连钥匙都没拔掉,省了很多工夫。
他试着点火,一开始没什么反应,折腾了好一阵,柴油发动机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从沉睡中醒来,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冒了会黑烟又歇了火。有戏!张旺钻出驾驶室朝他们用力挥手,扯直了嗓子叫道:“船没问题!柴油冻住了,小问题!”
张福生使出浑身解数,进进退退,小心翼翼停稳船,船舷相距不足一米,周吉和岳之澜跳上甲板,向张旺问明情况,当机立断,把张福生船上的搬运工都叫下来,操起家伙抓紧干活,动手开凿冰层,只要稍微松动一些,这条无主之船就能想办法“开倒车”,退回解冻的河道。
一众人忙活了大半天,张旺反复点火尝试,终于赶在天黑前成功把货船驶入河道,他从船头跑到船尾,越看越欢喜,这条货船是根据船主要求定制的,下了大本钱,没有偷工减料,载重也大,比他原来的那条破船强多了。周吉问起船况,张旺拍着胸脯打包票,别说运河风平浪静,这条船就算开到江心去,也能稳稳当当打几个来回!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既然张旺这么说,周吉就信他一回,他命搬运工把先前抢下的物资挪到新船上,按计划重新上路,张福生的船等二十分钟再跟上来,不要过于靠近。李富强心知肚明,谁都说不准水下还有没有第二头“寄生种”,让张旺打个前站探探路,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至顾此失彼,两条船都遭殃。
新船又大又稳当,张旺赞不绝口,天色渐渐暗下来,岳之澜的心也随之蒙上了一层阴影,对“跑船人”而言“赶夜路”是常有的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不想再冒险。岳之澜斟酌说辞,打好腹稿,来到甲板上向周吉说了自己的担忧,大伙儿都累了一整天,是不是趁夜休息一下,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