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公公是个碎嘴,兼之岁数大了说话又有点漏风。一个本地神仙技不如人,被外来的不知是什么的妖物抢了香火供奉的故事,被他唠唠叨叨的讲到后半夜都没说完。
法海禅师望了一阵子的天儿,发现两人还在那儿唠叨呢,便自己在稻草堆里先睡下了。
临睡之前,他对素贞说:“你睡的时候记得把灯灭了。”
白素贞便将油灯往边上挪了挪,直到晃不到他的眼睛了才又继续跟土地公公唠嗑。
今日外头的风又吹的很大,破庙里的窗户纸早烂的七七八八的没了。法海禅师用自己的□□遮住了其中一个窟窿,留了处最暖和的地方给素贞安睡。
很多事情似乎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又好像很多东西还在执拗的坚持。
土地公公看这一妖一僧相处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眼见着法海禅师睡下了,便又压低了声音问“小沙弥”。
“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按说佛道本不同,妖僧不两立,怎么掰扯也不觉得这两个东西能拧到一起。
小沙弥说:“他想渡我。”
“那你呢?”
小沙弥伸出一指勾了勾,示意他靠近些。
“我想睡了他。”
土地公公听后老脸吓得惨白,抖着胡子往旁边挪了挪,觉得这条白蛇吧,真的是......挺不着调个东西。
然而就是这条看着不怎么不着调的白蛇,次日清早起来以后便帮着老头收拾药神去了。
收拾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闲得有点淡疼,又加之手头一直不宽裕。她既有本事收拾了药神,自然也有本事让镇民给她供上些肥肉荤腥,金银细软。
法海禅师对于白素贞这种,办事儿就拿银子说事儿的行为十分不喜。奈何你不去吧,她便只管一个人去,他又放心不下她只恢复到六成的妖力,折腾到最后还是得陪着。
老白本事大,心眼多,来了平陵镇之后靠着给街比邻有的小孩儿“讲故事”也能坑来吃的,何况收拾一个还没怎么成气候的妖?
土地公公说,他在小仙级里查不到那个东西的底。但是镇里每逢有带着名贵药材上路的,被抢之时总能遇上这位药神出来“显灵”。那真是一抢一个显,次次都能解人于危难。
“我们这些小仙,平日在石像里打坐悟道,要做的事儿也是不少。偶尔有人来诉事说苦,便也能帮就帮,到底没那么面面俱到。偏生这位神仙爷,哪有事儿哪到,以至于众人都觉得我土地不管事儿了,全都信奉了他去。”
白素贞见他说的一脸委屈,又扯了两下他的胡须说:“你其实就是嫉妒他抢了你的香火,对吧?”
土地公公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抬着两条小短腿跳上供桌,一脸肃穆道。
“怎会!我是因着他夺走了我在镇民心中高大威猛的形象。”
妖精里有句老话叫:道不够,人来凑。人不够,妖来绕。直白一点说就是见人下套,给人挖坑。平陵镇这些运送药材的人次次都能被救,无非是因着镇民但凡要出远门,都会来药神庙拜上一拜,妖精们想不提前知道消息都难。再者,这大山里哪来那么多劫匪妖怪?无非就是这个什么药神手里头养了几只小妖,嘴馋需要供品香火的时候就放出去演几场戏,危难之时药神再来做好人“普度众生”。
这种事儿在妖精堆里不算罕见。
白娘娘因着小半个月没吃过一顿好的,因此对于“药神”能吃香喝辣极度不满,小妖她也不去收拾,只径直带着法海禅师朝着药神殿里来了。
彼时天色尚早,刚听了三声鸡叫的平陵镇里只稀稀拉拉走出些早起赶摊子的小贩。
白娘娘同法海禅师一路行至殿内,脑壳还是光脑壳,小沙弥还是小沙弥,一只小手挂着一串圆鼓鼓的串珠,比她的手指肚都要大。
素贞来到殿内以后,也不急着叫妖精们出来,只一个纵身坐上供桌,抓起供着的猪头肉开始吃。
药神石像里的那位,本来是在打瞌睡,骤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被吵醒了。
被吵醒之后的“药神”心情自然没有好到哪里去,素贞只觉供桌猛地一阵,耳朵里便冲进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大叱。
“大胆妖孽!竟然敢擅闯药神神殿,偷食供品,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素贞觉得有趣,一面调转了身子去看那“神”像,一面咬着手里的肉说。
“醒了?那下来聊聊。”
“药神”这方看清,面前的这个,竟是个光头光脑的小沙弥。
小沙弥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穿在身上又拖了老长的料子在地上,分明是大和尚袍改小的。跟他一块儿进来的那个,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师父还是师兄,模样生生的清清秀秀,倒像是个书生。但是小沙弥吃肉,他“师父”竟然也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