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王与璃王妃忙得真久。”楚浴染当先开口,那一贯的笑意中,眸光只需要在冷言诺面上扫一眼,便可知冷言诺方才经历了什么。
“总比有人无事可忙的好。”慕容晟睿牵着冷言诺的手,步履从缓,笑容温润,眉目间疏朗春风任谁也比拟不来。
闻言,不只楚浴染,除了宫烈,就连正放下茶杯的南木宸动作都似顿了顿,不过楚浴染脸皮之厚也当属冷言诺见过之罕见,衣袖一拂,恍作不在意,“倒是事实”。
大厅里,因为楚浴染已为一国之君,自然是坐的上位,其左下,依次坐着南木宸与宫烈。
冷言诺随着慕容晟睿坐在二人对面,看着偏厅里的三名男子,个个人中龙凤,顶尖拔粹,风华正茂,绝伦超群,其中一个单放哪儿都是会引起轰动鲜花四锦的人物全部齐聚,就连那看上去简单无精雕装饰的偏厅一下子都似生了光华。
什么叫蓬避生辉,冷言诺今日当真了解其深意。
楚浴染,鼻若悬胆,唇若涂朱,眼眸魅惑迷人,却自有一股为君者俯瞰天下的气度,如炫开在夕阳里最重金属的花。
南木宸,俊目深邃,鼻挺精逸,帝王威仪自浑身气势里散发出来,更似秋天里最稳重的风,飘散无边无际。
宫烈,星目俊眉,卓然超群自不必说,随处往那儿一坐,即使冷冷淡淡,冰冰然似雪似雾,依然独成一隅之彩。
然而,冷言诺偏头看向慕容晟睿,在这么多出众之人面前,他端得却又是另一种别人描摹不来的风景,那是九天之外的一抹温润如画,更是天际广阔处独属于她的安心。
只是,你看山,山看你,只是如今在冷言诺眼中只有那一人,所以其余的眸光都自动被她隔绝。
她不知道她此时就是盛开的牡丹,娇艳中更是夺目四射,更不知道,宴会那一晚,她的风彩卓绝,诗书气华震憾了多少人。
南木宸与楚浴染都知道她本非寻常,可是亲眼看着这样不着妆粉却依旧炫彩夺目的她,心还是……
她步步风华,心思聪艳,睿智无双,一笑间便似能勾起风云剧变,不过是天机之言方重视了她,只是,一步步,一路路,住在他们心里的早是那时光不可磨灭的清妍身影。
“天色已黑。”原本因为慕容晟睿的到来,某些气氛而动然的大厅里南木宸终于在目光落在冷言诺身上一眼之后移开,看着慕容晟睿道。
天色已黑,冷言诺好笑,看着慕容晟睿,这是在说你不懂待客呢。
冷言诺注意到,南木宸今日的气势少了一些那日在宴会里他所看到的即将为帝君的拔然气势,明明那晚,她与慕容晟睿从地道里出来之时,气氛剑拔驽张,可是眼下,却像是那事从未发生过般。
“不知三位前来可是有何事?”慕容晟睿顾自品茶,面色没有丝毫波动。
闻言,空气中似乎有一瞬间的沉寂。
“本皇子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听人说这锦华流宫乃前南国公主之府邸,里面曲意通幽,精贵里不失大气雍雅,所幸无事,使前来观赏。”最先开口的是宫烈,宫烈说话之时,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冷言诺,不名笑意缀满了眼眶,可是眼底那万年不动的冰冷还是传递到冷言诺心里,冷言诺心思一起,心中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突然只觉一股清雅的气息拂来,似兰花停榭。
冷言诺回过神来,见是慕容晟睿的袖子不知何时趋开了宫烈的目光。
“本王王妃长得娇美,可二皇子似乎也太过无礼了些。”慕容晟睿语声一出,气压陡然压向宫烈。
空气中两股气息相互如游龙斗法,不过几瞬,冷言诺注意到宫烈的面色白了那么一分。
她一直不懂,宫烈护月流年一眼可看出,可是为何对她那般大的杀意,她一没害月流年,二又没拐走月流年,这杀意来得,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而一旁的南木宸与楚浴染竟然像是恍然不觉似的,明明方才冷言诺都感觉到空气中浮动的诡异,这二人却顾自喝茶,刚才说天黑了,是天黑了,可是你二人为何不离开。
只是冷言诺不知道的是,南木宸与楚浴染低头喝茶时心中那分震惊,璃王的武功的确是精绝,而且方才与宫烈暗中缠斗那股气势,哪里像是身中寒毒之人。
宗芜皇后自然不会将冷言诺找她要解药之事告诉南木宸,所以南木宸自然不知,沈男宁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她,更不可能告诉南木宸。
冷言诺事后暗中派人去找过,竟然没有找到沈男的尸体,那地道里她派宛香与寒霜去找,竟然也未找到,所以,不管沈男是在南木宸手里还是在楚浴染手里,至少代表,他还活着。
人,只要活着,总会比死好。
“听说今夜有百年难得天相。”南木宸突然开口。
“哦?”冷言诺挑眉看着南木宸。
慕容晟睿闻言却是眼皮子都未掀一下。
“明白了。”慕容晟睿突然放下茶杯,对着南木宸微微一笑,“原来,南太子专和来锦华流芳是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今夜看天相,果真是待客周礼,心领。”
冷言诺偏过头看着慕容晟睿,慕容大王爷你的心能不能再黑一点,南木宸从中午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她绝不相信。她看这些人就是不想她和慕容晟睿过得安好,非要来插一杆子才对。
闻言,南木宸一怔,随即道,“璃王又何必这般客气,在天慕时璃王妃便与我交情匪浅,又于宫宴之时帮忙趋走毒蛇,让我南国皇宫免于一场混乱,更是让我感激不尽。”
冷言诺嘴角一抽,南木宸我什么时候与你交情匪浅,还有那不是帮你,只是她不想无辜之人丧命而已,没曾想,眼下竟成了他的感谢之词。
冷言诺偏头看看慕容晟睿,虽然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可是这是个醋坛子啊,果然慕容晟睿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冷言诺求饶。
“太子太过感恩,南国无有力之人,王妃悲心怜悯而出手,也是无可厚非。”
冷言诺现在已经无心却纠结南木宸闻言的表情,她只想到,刚才慕容晟睿在与南木宸开口前传音入秘的话,“晚上开始你曾经说过的一百零八式。”
冷言诺仔细回忆,她何时说过这话,当然,她肯定她是想过这话,可是绝对没说过,可是……一百零八式,还没到一百零八式,她先去见佛陀了。
她就知道,她选了个醋坛子。
“百年前我似乎也听说百年后会于未来天下格局有显现,好像,到得今日,正好是一百年。”楚浴染笑着开口,深重的眉目如墨画般层层炫开,正好将冷言诺的思路拉回。
百年天相?应该不会与她有关系吧。
冷言诺低头凝思间,突然注意到对面南木宸面色微变了一下,极轻,如果不是她看人一向观察于微,都发现不了。
紧接着,便见南木宸起身,对着三人抱歉,“宫中还有事,本宫先行退下,各位在南国停留这些日子,我会派人来领各位观光南国。”话落很是周到的一笑,方才大步踱出偏厅。
冷言诺看着南木宸的背影,又与慕容晟睿悄悄一对视,脑中却听慕容晟睿轻声道,“宗芜皇后自杀了。”
什么?冷言诺虽然惊讶,可是面色情绪却是滴水不漏,她敢打赌,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了,宗芜皇后那样的人也不可能自杀,能那样计中计,谋中谋活到今天之人要死,也早就死了。
“咦,怎么我看见南太子走啦。”门口响起向微纳闷的声音,同时出现一袭大红衣裳的花千尧。
花千尧此时大大方方的自门口走了进来,身为花家首富之子,有着不同的地位,所以花千尧只是微微对着楚浴染与宫烈行了一个礼,便安然坐下,那模样,哪是行过礼,分明就是做了个动作而已。
“你们小两口坐得这么近,也不怕遭来羡慕嫉妒恨。”花千尧普一坐下,那潋滟的桃花眸便对冷言诺濒送秋波。
“眼睛有问题,早点治。”慕容晟睿衣袖口轻轻一指,便挡回了花千尧的目光。
“花公子曾经来我云谷郡作客可是惹了不少红红艳艳,多少女子在你走后,牵肠挂肚,不知何时,花公子再愿到云谷郡一游。”楚浴染笑道。
花千尧很是识大体的笑道,“那可不敢,万一不小心死在了那里,我家老头子可是会翻天的。”
“天要是随时能翻,也不会让你活到现在。”一直少于开言的宫烈此时出口,一语出口,冷言诺便觉得这里面有事儿。
门口候着的寒霜此时却想的是,难道花公子当真是男女通吃,与烈国皇子,二人之间有什么……。
“烈国皇子原来还挺毒舌,难道是羡慕本公子比你长得美。”花千尧舜话落,竟当真抚了一把自己的脸。
冷言诺无语,花千尧你要不要这么自恋,“我还以为你醉死在帝京城的花楼里,正想着要不要通知花老爷去给你收尸。”打击花千尧,冷言诺觉得是一件极为愉悦的事情。
“想必不用。”慕容晟睿突然出声,语声落,大门口,便落下一道身影。
木怔。
……。
“走吧,去南国皇宫逛逛。”
“好。”
夜深如许,凉月如水,两个身影自锦华流芳而出,悄无声息的落入了南国皇宫,停在一处宫殿。
“你很兴奋?”慕容晟睿看着冷言诺,她面上的愉悦那般明显,风浮在她面上都像是被擦了光。
冷言诺在风中偏头看着慕容晟睿,“我只是有些好奇宗芜皇后到底死了没,我看南木宸的架势,今日大有在锦华流芳蹭晚膳的模样,不像是当真来闲谈的。”
“那当然,他想要摘的花已经到了我的嘴里,岂能吐出去…。”慕容晟睿抱着冷言诺落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眸光突然专注的看着冷言诺,“况且这朵花已经在我心里盛开娇艳。”
“慕容晟睿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耻。”冷言诺面色一红,低斥一声足尖一点,直接飘向淑仪殿方向,为什么以前不觉得慕容晟睿这般…。这般…。冷言诺心里将慕容晟睿揉虐了千百遍,方才发现,已经到了淑仪殿,刚落在偏角屋顶之下,便闻听殿里传来南木宸与宗芜皇后的对话声。
以她的轻功来去南国皇宫,只要不是被南木宸发现还是容易得很。
“你不敢杀我的。”宗芜皇后言语轻松,没有丝毫受制于淑仪殿而被卸去权力的萎靡气势。
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宗芜皇后光听声音就知其日子过得不是一般般的好,还自杀,想必是为了试探南木宸的心吧。
“母后未免太过自负,你既然不想死,又为何要自杀来让儿臣来见你呢。”
“可你还是来了,宸儿,你是我所生,我当该了解你,你心里既是恨我杀了你父皇,又恨我与那人生了儿子,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是心里又舍不得我死对不对。”宗芜皇后语声突然变得温柔,像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在与自己心爱的儿子交谈。
“啊…。”紧接着的冷言诺听到原本语声温柔的宗芜皇后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冷言诺想开一片瓦,可是南木宸武功高于她,这里不同于别处,既是南木宸的地盘,必定护卫无数,万一被发现…。
正在犹豫,却见眼前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带着白玉生光,兰花亭香,轻轻划过冷言诺的眼帘,一片瓦便像是件艺术品似的被那只手给移开,顿时一缕光线从屋内透出来,冷言诺抬起头对着慕容晟睿微微一笑,光看手就知道是他,一笑间,又在想,她都在这一会儿了,慕容晟睿竟然才出现,干什么去了,想到此,冷言诺传音如秘,“你去了何处?”
“如厕。”简单两个字便让冷言诺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再看到慕容晟睿那又清润眸光里的流转笑意,吞了吞口水,直接将目光移向殿内。
屋内,宗芜皇后此时惨白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在她的脚边,黑影的一只胳膊已经眨眼断成了两截,鲜血在淑仪殿大殿玉洁生光的地面上蜿蜒出一丝血线。
黑影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而隔离宗芜皇后不过几步之远的南木宸双手负立,竟像天神般俯瞰着坐位上宗芜皇后。
南木宸忍了这许多日,终还是有了动作。
“我与母后说过,我可以很仁,也可以很狠,犹记得,这,还是当初你教我的呢。”
“宸儿,你不能杀我,我还有玉书,玉书是你弟弟,你不能杀我。”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毁了齐王与齐王府吗?”南木宸语声冰冷没有任何感情,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灯光琉璃里的一尊冷神。
冷言诺刚想说什么,却被慕容晟睿指指旁边几米开外。
冷言诺正好看到一个身影穿过飞檐落入殿中。
南郁北的父亲,前齐王,南封昊。
冷言诺眸里没有丝毫惊讶,结竟这个男人才是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
“啊,封昊,你来了,你来救我是么。”宗芜皇后原本惨白的面色在看到前齐王出现那一刻便升起红晕,似落水之人看到生命之光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