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汤和叹口气,“其实想想,也不怪重八心狠。老周这样的自己人都被朱小五给拉过去了,那其他人呢?朱小五那人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只有老周这么一个内鬼的,军中上下指不定还有多少他的眼线。”
徐达沉默半晌,“这招儿挺膈应人!”
“一个周德兴让咱们北伐功亏一篑,死了那么多人。若是再有几个这样的,以后碰上朱小五,咱们怎么打?”汤和幽幽地说道。
“没老周这事,咱们也打不下大都城!”徐达压低了声音,“那是大都,不是濠州,哪能那么随便就能攻破。俺说句实话,幸亏没到大都城下,到了那里,就被人围死了,一个都回不来。”
朱重八悄悄的回了王府,坐在花园里,默不作声。
死人觉得委屈,那活人呢?
周德兴觉得委屈,可他朱重八的委屈谁又能知道。
男儿大丈夫,要刚强,要坚韧,不能露出半点软弱。可知道了周德兴是内鬼之后,朱重八心里那种心痛的感觉,简直就像有人插了一把刀子,然后再用力的搅和。
他自问对得起别人了,可是别人却依旧把那些不如意的事,怪罪到他身上。
周德兴直到死,都没有求饶一句。
哪怕求饶半句,朱重八心里的滋味还会好受一些。
还有朱小五,他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总是自己这边刚有些起色的时候,就当头一棒。
从淮西到山东,自己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给天下人,给他朱小五好好看看。可是好像无论他自己做什么,身边始终有小五的眼睛在盯着。
“日你娘!”朱重八忽然低骂一声,不知道是在骂谁。
骂着,突然间,朱重八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小五,总是你给咱找麻烦,咱是不是也给你找点?”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一双手搭在了朱重八的肩膀,用力的揉捏着。
“这么晚了,睡吧!”马秀英在朱重八耳边轻声说道。
朱重八的大手在妻子的手背上拍拍,站起身,“走,回去歇着。”
马秀英在边上,搀扶着丈夫的胳膊,“明儿你找个有学问的先生,咱家老二还没大名呢。”说着,又笑道,“去年你不是说,让小五帮着咱们,给淮西老家爹娘的坟修一下吗?不用找他了,俺托了别人。”
“谁?”朱重八忽然问道。当初他是说过这么一嘴,给他死去的父母和大哥修建坟墓。
“军中不是伤的老兵要回老家吗?让他们去办,把爹娘埋身的那块地都买下来,然后再找几家看坟的农户。”马秀英边走边笑,笑容有些苦涩,“等坟修好了,把正迁回去。落叶归根,山东虽好,但不是咱们的家呀!”
自己当初不过是提了一嘴,媳妇就住了,而且连怎么办都想好了。修坟是大事,不但要修还要大修。爹娘的坟是孤坟,若是那块地都买下来,就是朱家后人的祖坟。
妻子的贴贴让朱重八心里的阴云消散不少,对着马秀英笑道,“媳妇,娶你这么贤惠的媳妇,咱重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灯火下,马秀英嫣然一笑,露出些以前当姑娘时的模样,笑道,“你才知道?小时候俺娘找人给俺算过命,算命的说,谁娶俺谁发达!”
发达?
朱重八脑子中瞬间浮现出,周德兴临死说的那句话。
“你要是真仗义,你就不会娶马秀英!”
是喽,看着妻子的脸,朱重八心里酸楚。
当初听大帅说要把女儿嫁给自己,自己多高兴啊!
郭家没有继承人了,娶了她,她的嫁妆是整个濠州红巾军。
话说回来,若是当初大帅不说这事,他就娶不成了吗?
不,就算郭大帅当初不说。
这马秀英,他也是必须要娶的。
因为那时候的小五有了和州,有了定远,有了一府四县,有了几万兵马。
而他朱重八那时候,手里的筹码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