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家乡的人,死在了自己面前,不过这回却是自杀。
夜色下,朱重八的眼皮猛的颤了两下,看着地上那具渐渐失去热度的尸体,眼神冰凉。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咱说,城里还有多少小五的探子?”
“你这王八蛋,朱小五给了你点虚的玩意儿,你就给他卖命了?”
“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
门洞里,朱重八低声咆哮着,表情狰狞。
这一刻他心中的恨意达到了顶点,甚至比他刚知道周德兴是内鬼时,更加的愤怒。因为在他心里,一个叛徒,和一个对敌人死忠的叛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人,都有可能被收买。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用生命,保守秘密。
在朱重八看来,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因为周德兴自杀在他面前,仿佛是一种嘲笑,仿佛他周德兴是一个刚烈的忠臣孝子。
他怒极反笑,差点笑出了眼泪。
而一旁的徐达和汤和,则是看到了另一面。
周德兴的死,不是为了帮小五保守秘密。他固然是个可恨该杀的内贼,可是他也用死亡,说明了一件事。
从始至终,从小到大,朱重八都没瞧得起他。
尽管对周德兴始终保持了同乡和伙伴的那种情谊,但是朱重八从没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人,而只单纯是一个跟班,是一个跑腿的。
周德兴是在用死亡宣告,你不是瞧不起我吗?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周德兴也是有脾气的。
有点可笑,但是男人有时候的想法,就是这么执拗。
“来人!”朱重八大喝一声。
几个亲兵无声上前,站在朱重八身边。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周德兴的家给咱抄了,他那婆娘,家里的下人都抓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撬开他们的嘴。”说着,朱重八一指门洞里瑟瑟发抖的周德兴亲兵,“还有这些人,一块抓起来。”
“喏!”亲兵大声领命。
徐达慢慢走到朱重八身边,“哥,老周都死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的家眷”
“不行!”朱重八冷哼道,“咱们这次北伐,因为这个杂种死了这么多人,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同伙潜伏着?这些人一日不抓出来,咱一日不能心安!”
“俺知道!”徐达犹豫下,继续说道,“但是这个事别闹大呀!家丑不可外扬,再说周德兴的家眷,毕竟毕竟他都死了,放过吧!”
“咱发现你现在话越来越多!”朱重八怒视,“你徐达什么时候学会妇人之仁了?”说着,朱重八走到周德兴身体旁,用脚踢了踢那具尚未凉透的尸体。
周德兴身上只搜出了一个鲁军将领的腰牌,一袋金饼子,再别无他物。
“大嘴!”朱重八轻声说道。
“在呢!”汤和面色复杂的凑过来,“啥事?”
“他死之前说,他婆娘和儿子都葬在淮西老家是吧!”朱重八若有所思的说道。
汤和心里咯噔一下,嘴上道,“说是这么说,可到底在哪”
“他不是说了吗,濠州一条街的铺子都在他的名下。”朱重八冷笑一声,“派人过去,找到他老婆孩子。”说着,顿了顿,做了下劈的手势。
汤和的心猛地一抽,随后只能无奈的说道,“是!”
朱重八慢慢蹲下,伸手在周德兴的脸上拍拍,“兄弟,你无情别怪咱无意,送你一家团聚,省的你孤单。”
然后,朱重八背着手,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门洞里响起了挥舞兵器的破空声,周德兴随行的亲兵一一被打倒,捆起来拉走。
徐达走到汤和身边,想了想,小声道,“是不是太狠了?”
汤和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祸不及妻儿。大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有今天没明天的,不管什么仇都不能杀人全家。因为一旦你今天这么做,可能明天也有人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