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蓦站在电梯里,她从来都不知道,从六十六楼下降到地面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当电梯终于停驻,因为酒店里路过的宾客,她低下了头。
走出酒店,终于能够抬起头看路的时候,她这才发现,眼泪已经沾湿了她的双眸。
叫了一辆计程车,不顾计程车司机看她的错愕目光,她任由眼泪肆意的滑出眼眶。
静静地看着这后退的城市蠹。
她的心很乱,心头最细致的地方如同被针尖扎过,疼痛得让人窒息,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让她遇到他?
此刻不想见到任何人,她随即给安宁打了一个电话,让安宁耐性等待,明天之前,他们一定能够接到公司撤销裁员的决定髹。
不知不觉,一整天的时间,就在她唆使计程车漫无目的在整座城市中游走而逝去。
转眼,已是黄昏。
当她停驻在酒店附近的一个路口时,无意间看到对面街道上,一对年轻的中国男女正在亲吻。
男方英俊高大,女方美丽大方,是男方主动低头吻住女方的,男方显然渴求已久,女方紧张而害羞,却还是在犹豫中,把手攀附住男方的背。
她一下子怔住。
那似曾相识的画面,像是打开她尘封记忆的钥匙,让往事在她的脑海里清晰的播放。
她几乎忘记了……
曾经在法国波尔多的私人会所的泳池边,也曾经有这样一对年轻的男女,在那晚浪漫的氛围中,在踯躅、紧张中,亲吻彼此……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记起这段回忆,因为它们已经离她很远很远,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回忆,只能在午夜梦回之际,一个人喝醉或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才偶尔能够忆起,哪怕懊悔,哪怕悲伤,哪怕难受……也只有一个人能够看见。
而这些感受,随着她两年前离开他,再也不会有人知晓。
绿灯亮起,她才恍然醒来,此时对面的男女已经甜蜜地相拥离开。
深吸了口气,准备朝酒店的方向走去,却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通手机,放到耳边,用英文道,“你好。”
处在呆滞的她,直到发现手机里一直没有出声,她这才拿起手机看向屏幕,是应彦廷。
不管过了多少年,即使他的号码已经在她的手机里删除了,他的手机号码依然清晰地记在她的脑海里。
那一瞬间,她怔然。
良久,她泛白的唇瓣在艰难中开启,“我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
她并不知道,此刻在酒店的六十六层,他单手插在裤袋中,站在落地窗前,把站在凛冽的冷风中身体瑟瑟颤抖的她看在眼底。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应彦廷开口,语气轻浅如寻常,“我的耐性不是很好,尤其在我已经给你足够多的时间。”
沉默了约有十秒,她强制地压制住内心的情绪,轻缓地应答道,“我再过五分钟就到你楼上。”
“不需要……既然你一整晚的时间都是我的,我要你先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我三分钟后在酒店的楼下等你。”
他结束了电话。
她慢慢地把手机从耳边放了下来,久久地伫立在路边,被川流不息的车子带来的冷风灌透单薄的身子。
他,会放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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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乔蓦的鼻息里依然是她梳洗的男性气息,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车窗外,而应彦廷还是习惯在坐车的时候闭眼假寐。
她可以从车的后视镜中看到自己,脸色黯淡而憔悴。
跟他身边的这个人,已有了天壤的差别。
车子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后,应彦廷径直下车。
乔蓦疑惑地从车上下车,还没有搞清楚应彦廷带她来餐厅的原因,就见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从餐厅里迎了出来。
“应。”
当女孩把应彦廷轻轻抱住,并亲昵地唤着应彦廷的名字时,她看到了女孩的正脸。
挽至耳后的柔顺黑发露出女孩秀气美丽的小脸,不菲的钻石耳钉说明女孩养尊处优的生活,眼神里的纯净说明女孩并不复杂,但也不可以视这个女孩为一个单纯的女人,因为她举手投足对他的亲昵,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匪浅。
连她都觉得女孩的气质淡雅无限。
这样的气质,搭配一身剪裁精致的某奢侈品牌的秋冬款的时尚洋装,看起来极具品味,顾盼间又无半点有钱人家的骄纵和任性,反而给人的感觉安然与亲和,她唯一的感想就是,好精致、好友气质的女孩。
女孩注意到她,疑惑地问,“应,她是……”
她现在的样子,同以前跟应彦廷穿过绯闻时的样子大相径庭,女孩没有认出她是很正常的。
手扶在女孩腰上的应彦廷弯起了嘴角,墨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墨色的领带,他永远是在西装革履的时候最英俊不凡,闲适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对女孩道,“我的新秘书,安琪。”
女孩听说是她是他的秘书,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显然她毫不出色的外表,让女孩连多余的想法都没有,挽着应彦廷就进了餐厅。
她迟疑在原地,直到盛华在她旁边道,“这是劳伦夫人介绍给应总的,是劳伦先生的侄女,应总和她已经交往有三个月。”
劳伦夫人,她想起来了,是应雅如姑姑。
原来,他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跟她提出那样的要求?还有,他来约会,为什么要她跟他一起过来?
应彦廷包了整个餐厅,偌大浪漫的餐厅,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在用餐。
她站在背离他们的地方,依然能够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
这女孩的确很不一般,从女孩跟他谈到了金融市场,她就知道,这女孩很是聪慧,而活泼的个性又十分讨人喜欢。
盛华走到她身边,问,“乔小姐,这两年,你后悔过吗?”
乔蓦回过神,明明听懂了盛华说的,她清冷地回答,“后悔什么?”
盛华有些意外听到她这样说,以很深的目光打量她。
很久,乔蓦都没有再说话。
盛华忍不住又道,“即使知道你误会了应总,你也没有后悔过吗?”
乔蓦依然没有说话。
盛华琢磨不透乔蓦的心思,正想再说些什么,餐厅的经理已经请盛华过去有事。
如果盛华刚才能从正面看到她,他会发现,他问她问题的时候,她的双眸是红的。
从盛华和餐厅经理的对话中她得知,应彦廷为女孩准备了惊喜,似乎今天是女孩的生日,他准备了特别的礼物给女孩,所以经理问盛华什么时候可以把应彦廷准备的礼物和鲜花以惊喜的方式呈现在女孩的面前。
盛华随之跟经理前去安排。
乔蓦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耳畔里都是女孩被应彦廷逗笑的声音。
感觉空气有些压抑,她随即去了餐厅的洗手间。
……
她并没有想到,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应彦廷已经在等她。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懒洋洋的,已经看到她苍白无色的脸庞。
“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他道。
“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乍然就撞进他深不可测的黑眸里,他那似乎是关切又似乎是阴翳的目光,她已分辨不清,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泛白的脸庞藏起来,此刻却只能低垂下眼帘。
唇角微勾,应彦廷道,“如果是在不舒服,我可以让盛华先送你去酒店。”
“你找我有事?”她反问。
他起初没有说话,一会,才开口,“你觉得刚才这个女孩怎么样?”
“为什么问我这里?”
“先回答我。”
她迟疑了一下,“是个聪明漂亮,但善良无心计的女孩。”
“你说的是实话?”
她疑惑看他,“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我发表对这个女孩的看法。”
薄唇轻逸,他微笑着道,“你是瑞斯的亲生母亲,出于你在我面前流露出了对孩子的一丝疼惜,我希望能够听听你的看法,因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会是瑞斯的母亲。”
内心深处两年都不曾被人碰过的那根最脆弱敏感的弦,在这一刹那,忽然就断了。
她抬起眼帘,轻浅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明明只相隔着不到两米远的距离,她却感觉自己和他隔了一整个世界。
他曾经注视着她的黑眸不再深邃,英俊的脸庞上显露出跟过去谦和温和完全不符的冷笑。
“你对我说这些,是想听我的意见,还是觉得我会在意?”
应彦廷讪然勾起了嘴角,“我以为是后者。”
“你如果想要看到我失望伤心的样子,相信我,你永远都看不到。”她冷漠地对他说,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应彦廷没有生气,反而轻笑,只是他的笑意里藏匿着冷冷的寒刀,“这点我倒是愿意信你,毕竟,你是那样固执和坚韧的女性,即使曾经有过一刻后悔,你也不会在我面前显露……你宁愿跟一个陌生人掏心掏肺,也不愿意跟我吐露半点你心底的想法,所以,就算信任一个陌生人,你也不会信任我。”
她的心窒了一下,“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应彦廷冷冷地笑了一下,“你初来上诺曼底,姑姑动用关系想你在上诺曼底呆不下去,你受尽找工作的艰辛,处处遭人刁难……最后,你找来跟你相遇在上诺曼底甚至陌生的单辰帮忙。”
她不自然地把头别了开来,“单辰在上诺曼底有背景,又对我表现出和善,我请他帮忙并无不妥。”
“还和我狡辩?你被应家的人欺负,受尽刁难,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不会为难你,为什么你不让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不会遵守诺言,还是我会纵容应家的人去伤害你,又或者你真的觉得如果你来找我,我会真的对你施与报复?乔蓦,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有任何瓜葛?”
乔蓦咬着唇,再没有发出一声。,
冷冷地看着她没有情绪亦不打算解释的面庞,怒意从他的胸口窜至他的喉咙,他冷漠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两人都没有说话,走廊上空阔死寂得连跟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见,蓦地,他带着阴冷转身离去,在迈开步伐的时候,他幽冷地对她道,“盛华会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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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周末,乔蓦穿着休闲服在家中,她刚把五副碗筷准备好,门就叮咚地响了起来。
四小只看到她已经在餐桌前准备了好了五副碗筷很是震惊,安宁在贪吃地捻起一颗菜花的时候说,“组长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收到公司收回裁员的通知,又恰逢周末,这四小只有怎么会不来感谢她呢?
乔蓦笑了一下,“我就是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难怪组长说让我们不要把东西收拾好,果然,昨天晚上晚上我就收到了通知……真的太令人惊喜了……组长,我肯定你在公司的上头肯定有人。”安宁打量着她。
乔蓦又是一笑,“这我可不告诉你们。”
安宁撒娇,“说嘛说嘛……组长你认识的是不是公司最高层的人,让那个人告诉我们最近可以买那只股票呗?作为公司的高层,他肯定有内部的消息,你就让他从手指缝里溜一点好处给我们……”
乔蓦道,“你们真是‘大难不死’就想着‘必有后福’了。”
“可是最近的股票市场真的是很好,好多人都赚钱了……”
“是啊,连我们天天跟债券、股票啊这些人打交道的人,也不免有些心动。”
乔蓦挑了下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出手买一些?”
“因为应彦廷说今年的股市很有可能会在一夕间崩盘啊!”安宁回答乔蓦的时候看到乔蓦在怔然,以为乔蓦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义正言辞的解释道,“组长,不会连应总说的话你都不信吧?你还记得一年前吗?应总说‘强辉’集团如果在把股指冲到了二十三块还继续往上冲的话,‘强辉’集团必然会破产,结果‘强辉’集团看着是好的势头,一直涨到了三十块,在三十一块的时候,突然就就崩盘了,最后‘强辉’集团就这样破产了……”
乔蓦沉吟,一会,回答安宁,“股票市场现在这样好,突然间在一夕间崩盘的机率不是很高。”
“我也这样觉得,但应总不这样认为啊……”林琦道,“说真的,如果这话不是出自应总,我相信谁也不会信……”
“他可是金融界的神话,跟着他,铁定只会赚钱。”
乔蓦浅淡地道,“他是会赚钱,但他只会给自己赚钱……在股市这么好的情况下,所有的人有因为他的话而不出手,获益最大的将是他旗下的金融公司,因为他会趁着散户全都抛掉股票的时候,趁机收入,这样市场如果没有崩盘,他旗下的金融公司将会赚得满钵。”
“应总不是这样的人吧?”安宁捂着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