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双环挂锁对维修间的各种工具来说,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赵国安只用一把大螺丝刀就把锁头别开了,门鼻都没损坏,打开电灯,姬羽跟着几人进了里屋,房间还算整洁,一张木制单人床上被褥齐全,靠西墙一张三抽桌上有台灯、台历、闹钟、笔筒、墨水瓶,靠东墙有一个木制衣柜,旁边还有一个衣架,衣架上挂着一件工作服,靠南墙有一个铁质煤炉,镀锌铁皮烟筒却是跨过整个房间从北墙穿过,想必冬季这屋子足够温暖。
炉子旁有脸盆架,架上有搪瓷脸盆、两块毛巾、香皂盒里有一块香皂,脸盆架旁有镀锌铁皮水桶和水舀子。生活必需品比较完备。
蓝灵把床上的被褥卷起来放在椅子上说:“姓谷的东西咱不碰,他抽烟,有口臭,味大,忒脏!你等着,我给你另拿一床被褥。”
赵国安说:“这么晚到哪儿整新的啊,不行就先对付一晚,明天上市里买套全新的。”
没等赵国安说完,蓝灵已经到了外面,很快夹着一个铺盖卷回来了,一边铺床一边说:“先盖我的,晚上我值班基本没睡过,床单枕巾都是刚洗过的,被子也是年后洗了的,先说没臭味儿,先用着,以后要是长期住,就买套新的。”
赵国安笑了笑没再言语就出了里屋,在院子里看到赵国平嘀咕道:“灵丫头看见大学生动春心了吧?”
赵国平斜了他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次灵丫头可是给咱厂立了大功。”
“这倒是,要是让姓谷的王八蛋得逞,1000块钱柴油机维修费不说,修马达也少要贪不少钱,再加上停产损失,就得小一万。估计姓谷的平时也没少坑咱,要不是灵丫头把他揪出来,今后每年咱都得损失这个数,谷财这个良心狗肺的东西,明个看我不把他打出屎来。”赵国安动了真怒,这个砖厂是自家哥三个的全部心血和希望,坑厂子就是啃他身上的肉,气愤之极在所难免。
“唉!老三你呀,还是看的不够远,钱,一年多挣一万少挣一万很重要吗?85万跟86万差距很大吗?灵丫头的最大功劳不在发现了谷财这个老鼠,给厂里挽回了过万元的损失,而是她为咱们发现留住了一个人才,真正的人才,还是高级人才,说不定这姬羽就是咱们赵家的大机遇。”赵国平感慨说。
“机遇?姬羽?不会吧?他不就是个刚进大学的穷学生吗?会点儿修柴油机的技术,会修柴油机的多了去,有几个能发达的,再说了,姓姬的小子大学毕业就远走高飞当干部去了,他一个学机电的还能分到咱桥西镇当主任咋的?怎么就能罩着咱们发家致富了?依我看,咱哥仨弄好咱这窑厂,只要不再来场大的政治运动,不用仰仗谁,赵家今后的日子准成差不了。”
“你那是鼠目寸光,开窑厂烧砖,吃的是资源饭,咱们能用的资源就是西边那个黄土岗,照咱们这规模,用不了10年,那黄土岗就挖没了,没了土你还烧个屁砖,难道你敢挖农田取土吗?咱这儿一马平川,方圆20里地周围都是农田,而且是挂了牌的国家基础农田,破坏一亩也是重罪,10年后,咱们窑厂非倒闭不可,到那时,咱们手里可能就剩几百万块钱了,除了烧窑咱啥都不会,咱哥仨的晚辈子侄也没看出谁能有大出息,难道就坐吃山空?以咱们这文化这身份,能跟有真本事的大专家交上朋友吗?做梦吧!眼下灵丫头就给咱们抓住了这么个机会,姬羽他现在是穷,是刚上大学还没学到大本事,恰恰是这样,才让灵丫头碰到了这个好机会,老话讲,这叫烧冷灶,现在我们只要付出不太多的代价,只要真心表露出对他好,就能跟他交上好朋友,雪里送炭,这是上讲的情分。再说说小姬这个年轻人,去年考大学我家赵成也参加了,他还是民办教师呢,结果也是没考上,据赵成讲去年高考有好几千万人报考,最终只录取了几十万人,那真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能考上的都是才俊啊,那小姬家里穷的连生活费都没有,那么苦的条件还能考上大学,说明什么?说明比城里的孩子聪明的多,而且能吃苦珍惜学习,这样的学生在大学苦读四年,能学不到真本事吗?10年以后,咱们砖厂黄了,10年后你能想像小姬能到什么地步吗?想不到,但肯定是有大本事的,咱不用想他能在咱身边罩着咱们,只要到时候他能念着咱们的好,能点拨咱们或拉扯一下赵成、赵胜他们,咱们有资金做本有能人提携,就一定能成功转行,咱们兄弟一代,赵成、赵胜他们兄弟一代,咱们的孙子一代都能受益,交好姬羽能三代受益,唉!咱们哥仨都没有能拿出手的闺女,要不跟姬羽结上亲就妥了,灵丫头摸样好又机灵,岁数还相当又是家里的近亲,可惜又结婚了,看来走姻亲的路是没门了,只好诚心结交吧,老三你的脾气我知道,为人仗义但有时犯浑,不过再犯浑也不能跟姬羽使,能帮他的就别缩手,也跟你二哥说一下我的意思,留下姬羽干谷财的工作,享受的待遇只能比谷财好不能比谷财差,小姬是农村出来的,从他的言谈和眼神能看出这孩子单纯朴实,没歪歪心,不难交心,现在栽树10年后乘凉,咱们吃不着亏。”赵国平语重心长的叮嘱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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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安大彻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大哥,还是你眼光远,放心,我就按你说的办,要不让赵胜拜姬羽师父吧,姬羽最多能在省城待四年,在咱砖厂还不一定能待到四年,赵胜开拖拉机也是个喜欢机器的,让他跟着姬羽干个几年,要是能学会几招实用技术,姬羽走了咱们也不至于抓瞎,再让人糊弄了,以后姬羽发达了,这师徒情份比夫妻也差不了多少,你说呢?”
赵国平眼睛亮了:“好主意,老三,可以啊,能想出这么个好主意,脑子比我不慢,就这么着,你回去好好跟赵胜说说,虽说他跟姬羽岁数差不多大,但必须以晚辈尊敬人家,戏词里不是说师无长幼达者为先吗?人家有本事就是师父,徒弟就得尊敬师父,要让人家能感到咱是诚心拜师。”
赵国安很少受到大哥夸赞,还是夸赞他脑袋灵活,嘿嘿笑道:“我也是想起我拜师学艺的事儿来了,现在我师父也把我当子侄,比一般亲戚亲多了,赵胜的事我有数,师道尊严在咱家没差过。”
姬羽在房间里,不知道赵家哥俩已经把他算计透了,蓝灵铺完床走后,他在外间水池把手洗干净,又洗脸洗脚,捯饬干净困劲儿上来了,脱衣上床,上大学后第一次在松软的床上盖着带有香粉气息的被子进入梦境。
一早姬羽叠起被子,出了屋门,就看见赵厂长和赵副厂长哥俩在院子空场打拳过招,你推我挡虎虎生风。
看见姬羽,俩人收势,赵厂长微笑道:“我俩把你给吵醒了吧?”
姬羽有些不好意思:“两位厂长早上好,昨晚你们没回家啊,睡那么晚,还能起得这么早,跟你们比我真是太懒了。”
赵国平笑道:“我们是习惯了,甭管睡多晚,早晨这个点儿准时起来打一通拳,浑身才舒坦,你跟我们不一样,除了干活还要学习,缺觉可不行。既然起来了,走,一起去食堂吃饭去。”
姬羽忙推辞道:“不了,我回学校食堂吃,我有学校食堂饭票,在咱砖厂食堂没买饭票。”
赵厂长道:“不用你的粮票,你昨晚帮了我们那么大忙,一顿早饭我这个厂长还是请得起你的。”
赵副厂长干脆过来揽住姬羽向食堂走:“走吧,走吧,食堂都准备好了,你不吃还倒掉不成,浪不浪费啊。”
姬羽身高1米75也算身强体壮之辈,但在虎背熊腰练武出身的赵老三挟持下,竟然没有丝毫挣脱之力,只得随他拥进食堂小餐厅。
小餐厅里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摆着四副碗筷,竹芡子上摞着一摞白面香油葱花烙饼,蓝灵正在桌边往碗里盛小米粥,看到他们笑着说:“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叫你们呢,姨夫、国安叔你们往里坐,姬羽你和我是小辈,坐外边吧。”边说边把一碗粥放在姬羽脸前。赵副厂长笑着说:“吃饭吃饭,烙饼趁热才好吃,凉了就皮了,咬着费劲。”姬羽只好作罢。
早餐不复杂,葱油烙饼小米粥加萝卜丝咸菜,姬羽从过年到现在是头一次吃白面,而且是香油烙饼,尽管努力保持矜持,最终还是食欲占了上风,足足吃了三张海碗口大的烙饼两碗小米粥,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
看他吃完饭,赵厂长三人也喝完碗里留着的最后一口粥,放下了筷子,姬羽知道人家是早就吃好了,只是出于礼貌等着他先撂筷子呢,脸上微红心里却很感激,能看出赵厂长很体谅人,是个很不错的厂领导。
正想着赵厂长,赵厂长说话了:“姬羽啊,吃饱了?今天上午你还有课,你就先去上课,下午你们几点下放学?放了学就来厂子,在厂子里吃晚饭,我等着你,把你工作的事儿商量一下。”
“我们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自习课,自习课可以自己掌握,厂里需要的话,我做完作业就能过来,不过要是当维修工的事儿,厂长就别考虑我了,我白天真的没空,咱们厂能收我干夜间出砖的活,已经非常好了。”
“咱们先不谈那个,让你早些来我还有别的事跟你商量,现在没空,等你下午来咱们再说,灵儿,你到我屋前,把我的自行车推过来,给姬羽骑,也好他下午能早些过来。姬羽,你该会骑自行车吧?”
“会骑是会骑,可是不用,我们学校离咱砖厂不远,我从小在山里跑惯了,十几里路一会功夫就跑来了,厂长您日理万机,没自行车怎么能行?”
“今天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厂里处理事儿,以前我大意了,大部分时间都在镇革委会那边,对厂里的事疏于了解,让个别人钻了空子,今后不会了,啥事儿也不如厂里的事儿大,我还欠着银行上百万贷款呢,成天醉醺醺的跟那些镇干部后面瞎混,充大头不是骠么?灵儿你听话,把我自行车推来。”
蓝灵答应一声出了餐室。
陪着两位厂长出了小餐室,蓝灵已经骑着一辆锃新的大28凤凰自行车过来,下车后把车子往姬羽身上一靠:“去年年底刚买的上海产凤凰牌轻型自行车,太好骑了,蹬一圈能拉出一溜风,姬羽,你试试。”
姬羽还想推辞,赵副厂长又动手了:“让你骑你就骑,墨叽什么?连厂长的话都不听,还想不想在咱厂干了?”抓住姬羽的手就往车把上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