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姬羽有了朱慧芳的援助,彻底摆脱了饥饿危机,朱慧芳不但把每月的18斤粗粮给了姬羽,还从家里拿了10斤军用粮票和30斤粗粮票送给姬羽,军用粮票是她在军垦农场的粮食补助,里面不但有细粮而且还有食用油配额,跟全国粮票一样紧俏好用,地方粗粮是她家结余的,她家女性多,粮食吃不完,听她说在大学认了个弟弟定量不够吃,她爸妈就让她把家里的结余粮票都送给了姬羽,有了朱大姐的援助,姬羽不但干活有使不完的力气,身上也慢慢有了健壮的肌肉,身材愈发挺拔帅气。
虽然姬羽现在不愁吃不愁花,粮票和人民币充足,但有一样事情让他苦不堪言,那就是严重缺觉,一周六天,每天上午上四节课,下午两节课,之后两节课自由掌握,主要就是写课堂留的作业,晚饭后,写完作业就要补初中、高中落下的课程,晚10点出校门一溜小跑去砖厂,能睡一个小时,开始背砖运砖,干到凌晨4点左右收工睡觉俩个小时左右,再跑回学校吃早饭,上课。只有周日白天能在工棚多睡会儿。一个大小伙子做着重体力劳动还要进行强脑力劳动,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让他如同身处炼狱,每天课间休息,他除非尿急上厕所,其余时间能立马进入梦乡,上那些政治经济学的大课和企管财会方面的辅课,他都能坐在座位上,在前面同学或书本的掩饰下,一睡一节课或两节课,这些辅课考试成绩不影响学分,他也就不大在乎,政治经济学是必考课,考试前,他针对朱大姐划出的重点,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每次测验考试成绩都还不错。
日子就在这紧张、痛苦、煎熬中一天天度过,姬羽在军训结束后第一个星期天就给家里寄回了25块钱,给大哥寄去了10块钱,这里面不全是背砖所得,还有表姐给的20元钱,把这些钱寄走后姬羽也就剩了助学金,不过砖厂一周一结算,他的钱包很快就又鼓了起来。
钱寄出数天后,老爸和大哥都回信了,老爸的信是大哥的女友小学校孙老师代写的,只告诉他钱收到了,欠别人的钱还上了,嘱咐他在大学挣钱不易以后别往家寄了,要吃好穿好学习好,不让他挂念奶奶和父母。大哥来信写了一页纸内疚抱歉的话,他搞不懂弟弟的钱是怎么得来的,大哥也得了一等奖学金,可惜中专一等奖学金只有12块钱,扣去吃喝,再剩不下多少,尽管处处节俭也感到手头紧张,弟弟寄来的10块钱绝对是雪里送炭,否则这个月就要举债度日了。
能帮到家里和亲人,姬羽心里很是满足,准备以后每个月都给家里和大哥各寄10块钱,他在学校工商行储蓄所开了个活期存折,剩下的钱大部分存在存折里,存折和大部分粮票贴身缝在内衣里面,口袋里的语录皮钱包里只放着几块钱和饭菜票,每次摸着衣服里面的存折,姬羽都感到特别的充实和安全,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甚至困魔也消除了许多。
几门主课情况总的说还可以,英语情况最好,英语老师果然从英语单词音标拼写开始教的,死记硬背对姬羽来说是小儿科,他的成绩虽说比不上那些有英语基础的同学,但比朱慧芳好不少,甚至能帮到朱慧芳,数理化课程,数学毕竟初高中都学过,印象还有,从头复习的速度就很快,高等数学一开课是解析几何,理解不太困难也能勉强跟得上;物理比较磨人要灵活掌握各种定义定律,最要命的是化学,不但要熟记化学分子式还要记住各种元素、化学键、化学价、化学反应方程式,明明两种物质很稳定,加一种催化剂,或升升温,两种物质就不老实了,要不就结合在一起成了一个新的物质,要不就各自大变身成了两种新的物质,很容易就能把脑浆变成浆糊,本来就困的不行,一看到这些,他就会自然而然的大脑发生惰性反应进入休眠状态。每次化学测验他的成绩都是全班垫底水平,课代表、班长、慧芳大姐每次看到他的化学成绩都是唉声叹气。
姬羽暗地里诅咒高教部那帮高高在上的老爷,按说理科多少还是能用到一些语文的吧,至少写实验报告和论文离不开语文,可理科就是不开语文课,这机电专业学化学是什么意思?造机床、造汽车飞机,啥地方要用化学反应方程?机电专业把化学当成必修课这不是瞎耽误学生的宝贵时间嘛?
不满归不满,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该学还得咬着牙学下去。姬羽知道,像现在这种状态,今学期化学肯定挂科,就把更多时间用在了数学物理课程上。
4月初的一天,一件意外事件改变了姬羽的窘境现状。
进了4月,天气暖和了许多,沿街的杨柳树不但滋生出嫩绿的叶子,还播撒着漫天的丝絮,厚棉衣已经穿不住了,姬羽在星期天将棉衣拆开,把大部分棉花掏出来又把衣服缝好,棉袄变成了薄夹袄,晚上天凉,有皮袄倒也过得去,不过姬羽对破皮袄也进行了改造,原本破皮袄就有不少地方没了羊毛,露出一块块羊皮像是得了癣癍,穿着带毛的皮袄在窑里背砖实在是太热了,不穿它肩膀后背又扛不住硌,姬羽索性把皮袄上的两只袖子拆了下来,下摆剪去了一截,改成了一件皮坎肩,又用刀片把皮坎肩上的羊毛全刮掉,再到锅炉房用烧红的铁钩把毛茬烧掉,成了光板皮坎肩,穿在身上防硌耐磨还爽利,比其他搬运工的劳动布工作服好了若干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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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姬羽早早做完作业去澡堂冲了个淋浴,一身轻松去了砖厂,睡到午夜,照例被老金叫醒去坨台领板车,意外的是,统计员蓝灵没有马上放车,而是等所有人到齐,站在坨台上大声说道:“跟大家说个事儿啊,拉制砖机的柴油机坏了,需要送市里机修厂大修,最少得三天,这三天制砖工没事儿干,明晚运砖的活就让制砖工白天干了,你们临时工放三天假。”
四十来个临时工立时炸了窝:
“真倒霉,又是这样。去年来一出,今年又来一出,说是放三天假,以后没砖坯还得放假好几天。”
“那又能咋样啊,认倒霉呗,谁让咱们不是正式工了。”
老金离蓝灵比较近问道:“今天下午班上机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趴窝了,谷师傅修不了吗?拿那么高的工资一天到晚闲晃荡,机器坏了就知道往机修厂送,这样的维修工我也能干。”
蓝灵没好气道:“谁说不是呢,今儿个下午干着干着柴油机就停了,打了半天火也启动不起来,最后马达也不打火了,谷师傅说不但柴油机坏了,马达也烧了,柴油机还是去年一样的毛病,活塞环变形划缸,要开箱大修,没三天修不起来,马达得换线包也得一两天,这还是机修厂看谷师傅是他们厂退休老班长的面子,去了就安排专人修,要不还得排号,一个星期也不一定能修好。”
姬羽就站在金班长身后,不解的说:“活塞环变形划缸?那柴油机不就废了?不至于吧?水箱冷却水烧干了也没人管吗?”
蓝灵道:“水箱不缺水啊,柴油机旁边放着一个大水缸呢,一直往水箱里循环供水,老谷说洛阳产的机器质量不行,活塞环钢口软,没天津产的质量好。”
姬羽摇头:“不至于,活塞环钢口软,洛阳产的拖拉机还能开吗?这种低级问题像洛阳柴油机厂这种大厂很好解决,去年换了活塞环用了才一年就不行了?那洛阳柴油机还有人买吗?厂子早倒闭了。”
一边的柱子打趣道:“姬羽,你不是大学生吗?要不你去看看呗,万一不小心把柴油机修好了,咱们也不用放假了。”
蓝灵狐疑道:“姬羽,你是大学生?懂得柴油机?”
柱子过去一把扯开姬羽的羊皮坎肩说:“那还有假?你看他里面穿的是什么?燕州轻院的,没错吧?”
姬羽也不掩饰:“是,我是燕州轻院机械系的学生,今年考上的,家里生活困难就一边上学一边到咱们砖厂来打零工,柴油机结构我也熟悉,一台工作不到三年的柴油机正是运行状态最佳的阶段,只要不是缺水烧干锅,不缺润滑油,正常运行是不应该烧坏活塞环的。”
柱子原本只是开玩笑起起哄,哪知道姬羽真的是个大学生,有些傻眼,然后兴奋地叫道:“原来你真是大学生啊,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干起我们苦力活了,应该当干部啊,既然你懂得柴油机,那你就帮厂里看看呗,真要是小毛病,接着修好了,那可就是大功一件,赵厂长不是小气人,一高兴奖励你十快二十块的,能顶你背好几天的砖。”
老金也说:“小姬啊,你要是懂的话,要不你就去看看,今晚你的任务我们帮你,咱这40多号临时工,一下歇三四天可真不是个事儿。”
蓝灵忽闪着两只大眼想了下说:“老金你别帮着姬羽背砖了,帮我放车记数吧,竹牌在桌子抽屉里,这是钥匙,你别发错了就行,回头我就看总数,不超过6万砖我就认可,给他们打欠条。我陪姬羽看看柴油机去,真要是在厂里能修好,可不是你们40几个临时工的事,是全厂400多号人的大事情。”
老金答应道:“行,蓝统计你和姬羽去吧,这儿的事儿交我好了,出不了错的,记错了他们自己个儿也不干,狼似地都互相盯着呢。”
蓝灵把抽屉钥匙给了金班长,对姬羽说:“姬羽,跟我走吧,甭管今天能不能修好柴油机,你1块钱的搬砖工钱我出了。”
姬羽跟在蓝灵身后说道:“蓝灵姐,谢谢你,从我一来咱厂你就一直照顾我,还没机会跟你说声谢谢呢。”
蓝灵放慢脚步跟他并肩同行笑着说:“不愧是大学生,真会说话,这姐叫的真亲,从你那天来找活,我就看你不一般,那字儿写得跟印刷字一样,你的气质也不一般,眼睛透着灵气,唉!你家得困难成啥样啊?舍得你一个大学生大半夜干背砖这么苦的活,白天你还要上课,能成吗?”
姬羽苦笑:“这也是没法,家里我妈和奶奶都有病,长年用药喂着,就我爸一个人挣工分,我们山里穷,一个整劳力一天分值不到1毛钱,根本就供不起我上学,我开学的路费和饭钱都是借的,得亏你们收留我在这儿干活了,要不我这大学都不一定能读下去。其实背砖的活,累倒是不怎么累,我在农村老家干过比这儿还累的活,就是白天上课,晚上干活觉不够,我现在最盼着过星期天,一到星期天我能一睡一整天,连午饭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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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灵听得心里发酸,眼睛发潮:“唉!真不容易啊,不过你还是有盼头的,熬过四年,毕业后就能当干部,那时候这苦日子就熬到头了,姬羽,你以后当了干部还认我这个农村丑姐姐不?”
姬羽笑道:“你可不丑,你要是在我们学院一定是校花,不定有多少男生会被你迷住呢,你家我姐夫可真有福,能娶到你这么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姐夫是咱们砖厂的职工吗?”
蓝灵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异样:“我家那位在镇供销社工作,刚结婚时还把我当个宝,现在当上个芝麻大的主任,眼睛就长天上去了,别提他,提他就来气。”
说着话俩人来到制砖车间,说是车间其实就是个四面没有围墙的超级大工棚,不挡风只遮雨,制砖机组犹如重型坦克俯卧在水泥基础上,旁边竖立着75马力的大型柴油机。蓝灵拉了下木桩上的电灯开关,作业区灯光大亮一片通明,她指着柴油机道:“就是这台柴油机,你能看出是啥毛病吗?”
姬羽围着柴油机砖了一圈摇头:“光看外面看不出毛病,需要发动一下听听声音,还需要工具,你能搞到扳手吗?最好是成套的梅花扳手或呆头扳手,实在没有找两把活扳手也行,大号中号各一把。”
蓝灵道:“马达烧坏了,发动不了,扳手维修间有,办公室有维修间的钥匙,你跟我来,想要什么工具你自己挑。”
姬羽试着启动马达,马达果然没声响,姬羽在机器旁找了块旧面纱,擦去马达上的灰土,仔细看马达的面漆,并没有烤糊变色的痕迹,心知这马达恐怕不是烧坏了,而是蓄电池没电了。
看了看远处搅拌机旁停着一辆装载机,他问道:“蓝灵姐,你能搞到那台装载机的钥匙吗?”
蓝灵说:“厂里下班后,拖拉机、铲车、装载机的钥匙都交回办公室,你问装载机钥匙干什么。”
“我判断柴油机马达不转可能是蓄电池没电了,想借用一下装载机的蓄电池发动柴油机的马达。”
“噢,那一起去办公室拿钥匙去吧。”
蓝灵去办公室拿了维修间钥匙和装载机钥匙出来,喊着姬羽一起来到西边平房最西边的门口,上面有维修车间的牌子,蓝灵打开房门开了灯。
维修间很大,还是个套间,三间连通的大房间里有一个大铁平台,平台上有老虎钳,靠西山墙装有一台台钻和一台砂轮机,墙边还摆着一台电焊机,两只氧气瓶,其中一只氧气瓶上装着减压阀,氧气瓶附近是电石溶解筒,作为一个砖厂的维修车间,配套的设备基本上够用了,东墙有个门,玻璃窗里面拉着布帘。
蓝灵看姬羽打量就解释说:“砖厂前年建好后,镇革委会谷主任介绍了市机修厂一个退休班长到咱厂当维修工,也姓谷,是谷主任本家哥哥,这是老谷的工作间,那个房间是老谷的休息室,休息室只有老谷自己有钥匙,别人打不开门,不过工具都在工具柜里,就是那个立柜,柜子没锁,你看需要什么就拿什么,用完还回来就行。”
姬羽打开柜子,看到柜子上面两层放着成套的板子、钳子、手锯、螺丝刀等工具,下面柜子也是两层有万用表、测电笔、扒线钳、绝缘胶布等物,下面一层放着一小捆单股铜芯电线、一小捆双股信号线。
姬羽把铁盒装的套筒板子和袋装的梅花扳手拿出来,又拿了钳子和一套螺丝刀,还把单股铜芯线截了十来米,又把柜子里的三节电池的手电筒拿了,看到墙上有个帆布兜子,他摘下兜子把一堆杂物放了进去。看姬羽有些拿不过来这些东西,蓝灵过来帮他拿了帆布兜。
东西找齐,蓝灵锁上门,俩人返回制砖区,放下工具,姬羽接过蓝灵给他的车钥匙,上了装载机。
姬羽以前没开过装载机,但开过推土机,两种工程机械行走机构大同小异,插钥匙打火轻松开动,将装载机开到柴油机跟前停下,熄火下车,把个蓝灵钦佩的满眼小星星:“姬羽你连装载机都会开,还去背什么砖啊?咱们厂开装载机师父的工资比主任都高,一个月65块钱,活还轻松。”
姬羽苦笑:“可咱们砖厂晚上装载机没活啊,白天我又没空。”
蓝灵一吐舌头:“你看我这脑子,忘了你还上学这茬了。”
姬羽将铜芯线截成两段,扒掉两端塑料皮,把两根铜线分别接到装载机的蓄电池电极上和柴油机马达的端子上,启动马达绿色按钮,“嗵—嗵—嗵、嗵、嗵。”马达带动着柴油机转了起来。不但马达转了,柴油机也被发动起来了,不过冒的是浓厚黑烟,喷了十几下马达停了,柴油机也停了。
“呀!这马达不是没烧吗?这老谷,看来是光会修机器,电工是外行啊!姬羽,能看出柴油机是啥毛病不?”蓝灵急忙问道。
“嗯,马达确实没问题,蓄电池才用三年也不用换新的,明天往里面加些蒸馏水和稀硫酸就行。柴油机确实有故障,但绝不是活塞环坏了,活塞环坏了发动不起来,我想应该是气路堵了,气路堵了不难查,我先看看滤清器。”
姬羽用螺丝刀卸开柴油机滤清器的护盖,把滤芯卸下来敲了敲,纳闷道:“滤清器倒是不脏,谷师傅看来是清理过,那就是进气管了。”
姬羽又把一排橡胶管卸下来,用嘴吹,没发现问题,最后只有进气阀了,他拿出套筒扳手,把进气阀总成护盖卸下来,当时就发现不对劲了:“嗯?这护盖怎么没有密封垫呢,这么暴的环境,得进去多少粉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