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赶紧走!”
倚芳楼门口,堵着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打手。
一个褐衣宽脸的男人,被搡了出来。
他打了个趔趄,站稳后又冲上前几步。
指着门口叫骂,“张鸡婆收了我的钱,就得信守承诺。”
“把人交出来!”
二楼阑干,扒着个头簪牡丹,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
她便是这青楼的鸨母张纪兰,也是男子口中的“张鸡婆”。
她俯瞰下方,掀开红唇道。
“不是我不交,人还在的话,我自然会交给你。”
“你翻也把我这倚芳楼翻遍了,找着人了吗?”
“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曼霜姑娘死了。”
“死了,懂吗!”她重重强调。
“你要找,就到乱葬岗去找。”
褐衣男人一震,却不愿相信。
“不,不可能……我不信你……”
他仰起头,目含血丝,“你让我进去再找一遍!”
张纪兰翻了脸,“你当我倚芳楼,是什么想进就进的地方。”
收了万两银子,让这人翻一遍,已是仁至义尽。
再翻一遍,她生意还做不做了。
遂没好气地,向下扬了扬团扇。
“送客!”
门口的打手得令,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褐衣男人攥了攥拳,欲硬闯进去。
可转念一想,万一张鸡婆没说谎呢。
自己也许,应该去乱葬岗找一下再说。
张鸡婆告诉他,人是五六天前死的,想必能找着。
思至此处,他松了拳,往街上游荡而去。
“嘶——”
他边走,边伸手摩挲了下颧骨的浓重淤青。
那是刚与那些打手起冲突时,被打的。
他用舌头搅和了一下口腔内的咸味,歪嘴呸了口带血的唾沫在地上。
呸完一抬头,刚好同人流里的三双眼睛对上。
瞳孔骤缩。
人流里,相向行走游顾的李莲花三人,目光遽然一凛。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莲花大手一挥。
“追!”
那褐衣宽脸的男子,正是妙手空空。
他识得李莲花三人。
一来是江湖上,关于“八柳侠探”的传闻颇多。
什么驾着一栋奇怪小楼、破案如神之类的,他听过些。
二来是杭州时,他行盗莲花楼后,也不知是落了什么把柄,竟叫李莲花他们察觉,进而来搜寻自己。
他躲在暗处,亲眼见过他们三人,向别人打听自己。
所以,远远瞧见那三人时,他撒腿就跑。
往相反的方向,狂奔不止。
迎面撞来一个又一个的行人,他紧急而灵活地绕开。
嘴里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然而猛地一下,他还是撞到了个卖瓜果的妇人。
那妇人担的箩,顷刻歪倒,瓜果散落一地。
伤的伤,开的开,汁液濡湿。
妙手空空顿了下,去摸袖口衣襟,打算撂钱赔她。
一摸,没有。
他望眼后头,李莲花三人的速度非同寻常,眨眼就要追至近前。
而妇人抓着他手臂,要讨公道。
他去留纠结,心中似有一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最终一咬牙,还是决定走。
他一甩妇人的手,急中生了个一石二鸟的智。
“后面那三人是我亲戚,你找他们要去!”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他偷了李莲花他们两千多两银子,也不在乎这点瓜果钱。
妇人不信,疾言厉色道。
“哪个亲戚能追你,仇家还差不多。”
“赔钱!”
她抓起扁担打过去,然打了个空。
一个江湖人,岂能是她一个普通人能打得到的。
她拄着扁担,垂眸看着一地坏瓜坏果,无奈忿然又心疼。
“算老娘倒霉……”
她红着眼,蹲下身捡起瓜果来。
捡了没两个,一阵风掠过,箩筐叮当一响。
她打眼觑进去,是一锭十两的银子。
她捡起来,下意识伸手向风刮远的方向。
欲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难不成真是亲戚……”
她捂着银子,心头的不快消散殆尽,转而长出了一个温暖的小芽。
而给银子的人,已半点影子也见不着了。
李莲花追进了一条冷清的小巷,独身一人。
妙手空空耳朵一动,察觉到骤减的脚步声。
他扭头眺了眼李莲花,心中甚是疑惑。
“不管了,总归好事一桩,跑了要紧……”
他心中如是想,加快了脚步。
可他快,李莲花更快,转瞬间便近在咫尺。
小巷到了尽头,分了左右两个岔。
他二话不说转向右边。
然而,那边道上,竟从天而降,落下一个通身冷峻的红衣身影来。
硬铁般的目光,不善地投来。
“想死,就继续跑。”
他腾步往左,那边道上,则杀出个俊俏的蓝衣身影来。
笑着冲他招手,“好巧啊,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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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个屁!
妙手空空往来路一瞅,浅杏长衫的温润人影慢下来。
背手踱着步,向他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刘兄台,聊聊。”
妙手空空姓刘,本名刘三空。
在这个时空,他因盗术闻名江湖,已有多年。
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莲花也不怕道了姓惹人怀疑。
妙手空空干笑着摆手。
“我们这萍水既不相识,也不相逢的。”
“就,就不聊了吧。”
“再说了,我家里还有鸡要喂……”
说着,他相准李莲花旁边的空隙,嗖一下窜过去,想要越人遁去。
可突地,银光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