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捡起来,“铁公鸡拔毛,能不能多拔点?”
李莲花“啧”了声。
怎么净跟方小宝学些不好的话?师父学徒弟,反了反了。
他作势去抢,“你还要不要了?”
李相夷握在右手手心,举得很远很远,“够了还不行吗。”
到底,李莲花还是把另一颗给了他。
然后从袖里拿了两颗新的,放桌子对面。
笛飞声已经穿好衣服,坐过来了。
他没想到李莲花会给糖吃,不对,李莲花为什么会有糖?
他发现李相夷是爱吃的,在莲花楼时,腮帮鼓过两回,还分过他。
李相夷小好理解,李莲花是大人,就不好理解了。
也可能,那糖是单纯买给李相夷的而已。
莲花楼可只有他一个小孩。
就算李莲花给他上药再没轻没重,他们无论如何,都已经是很久很好的朋友了。
自己只是新来的,没人要的小孩而已。
所有人对陌生人,对客人,都会小心翼翼,只有熟人才不会。
客人注定是橘子里夹的蒜瓣。
等山庄事了,李相夷会跟着莲花楼离开,回到他说的山清水秀的云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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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自己,会去流浪吧。
他默默地想,默默地剥开糖,塞进嘴里。
他不嚼也不用力shǔn xī ,慢慢感受着甜味,不由自主地散开。
足够了,笛家堡没有这种味道。
说到笛家堡,他不禁瞄瞄李莲花的袖子。
踌躇半晌,他开口,“李——”
他想叫“李大哥”,却大不出来,也哥不出来。
遂道,“李莲花。”
李莲花没什么意见,“嗯?”
“你们能,”他不大好意思,“带着那只虫子,去趟笛家堡吗?”
他不在乎,李莲花他们为何会有那只虫子。
他只期望,那只虫子能像释放自己一样,予笛家堡无数个自己以自由。
李相夷听闻,也道,“是啊,李莲花,你们去一趟好不好?”
“那个,”李莲花道,“笛家堡已经——”
他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个事实不能说。
说了的话,就等于承认,他们早知道母痋的功能,笛家堡是特意去的。
为什么特意去呢……问题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他换了个说法,“放心好了,他们两个下山,带了那只虫子去,会去笛家堡的。”
他们两个自然是指方多病和老笛飞声。
好在,两个小孩感应不到母痋还在。
之前又提过笛家堡,没有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笛家堡”这类话。
不然,就又得想方设法编了。
过了会,李相夷把糖崩碎,问,“李莲花,你们怎么找上来的?”
笛飞声也很是好奇,直了直身体。
李莲花已经抹好药了,绕着李相夷胳膊卷纱布。
他不疾不徐地胡诌,“我们那天不是进城办事了吗,听城里人说,丢了很多小孩。”
“等回到莲花楼,就发现你不见了,还乱糟糟的一团。”
“我们掐指一想,十有八九是被人牙子拐走了,就去找了。”
他余光觑下笛飞声,“刚好路上碰到个小孩被拐,我们就跟来了。”
“可你们身上穿着那些人牙子的衣裳。”李相夷存疑。
“总要想个法子混进来嘛。”纱布剪太长,李莲花绑了个大大的结。
李相夷扭头垂眸,略有不悦,“你就不能剪短再绑吗?”
绑都绑了,李莲花懒得解,“啰嗦,穿你的衣服去。”
李相夷就带着那个硕大的结,换衣服去了。
他在隔绝的屏风后,换个衣服也不消停。
“李莲花,你刚说你们回过莲花楼,看见狐狸精了吗?”
“有个坏蛋踹了它,它也中迷药晕倒了。”
“放心吧,”李莲花把剩余的药和纱布整理好,“我看过了,没有事。”
这会儿说不定在吃饭,或是在睡大觉呢。
没过多久,李相夷又问,“你打架的时候,那个这样这样又这样的招式,叫做什么?”
他才披上中衣,就钻出屏风,比划了一下,就是左手比右手划得僵。
李莲花刚坐下,给自己倒杯茶,杯缘才碰到嘴边,耳朵又嗡嗡响了。
他有点烦了。
李相夷怎么这么聒噪,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尤其是对比起小笛来,可太明显了。
便没好气道,“叫萝卜开花,好听吗?”
李相夷“唔”了一声,“有点俗。”
“是我我就取‘东风夜放花千树’。”
还“明月以获沉西海”,“小楼昨夜又东风”是吧。
李莲花磕下茶杯,在桌子上发出一道响,“行,你最不俗。”
他顿了下,转向笛飞声,“你也这么觉得?”
笛飞声骤不及防被点名,糖都苦了一瞬。
慌乱之中,他点下头。
李莲花目光一深,他又摇下头。
算了,笛飞声的意见问了等于白问。
除了“悲风白杨”,那些武功几乎没有好听的招式。
因为就跟刀一样,刀就是刀,招式就是招式。
他以前问过老笛,“你都叫招式,如何区分?”
笛大盟主说,“使得出来就行,不重要。”
李莲花嘴角漫出一弧笑,又慢悠悠喝起茶来。
半盏茶后,李相夷穿好衣服过来了。
边走边有个理穗子的动作,却是一空。
他垂头一看,“李莲花,你送我的东西掉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莲花忆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平安符,抛给他。
难为这小子还记得。
李相夷接在手里,眉目一松,“你捡到了?”
“嗯。”李莲花端起刚放下的茶杯。
李相夷停下走路,把东西挂回腰封,小手拍了拍,这才又过去。
看李莲花在喝茶,自己也倒了杯,倒完,问笛飞声,“你喝吗?”
笛飞声“嗯”了声,他就再倒上一杯,推过去。
随后,他把剩余的那颗糖剥开,投进茶水里去。
笛飞声不解,“你为什么这样做?”
“这样茶也是甜的了呀。”李相夷瞅着糖块沉底,冒出的细密气泡。
“糖比糖茶要甜,你这样,吃到的味道不就变淡了。”笛飞声咽口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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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现在想喝甜的茶,而不是吃甜的糖啊。”李相夷歪下头。
“行吧。”笛飞声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李莲花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好笑。
果然,小孩子的世界,跟大人是不一样的。
大人计较得失,小孩子只计较想与不想。
李莲花手顺着衣摆,眼睛打量着李相夷杯里的糖,算它什么时候溶化。
也不知道,他那颗热血的心,这一路出门走来,有没有因为江湖险恶,而溶化一点。
“李相夷,”他蓦地认真地叫了声,“还喜欢江湖吗?”
他像在问他,也像在问年少的自己。
李相夷对上那目光,感觉有些重,坠了千万沉疴一样。
他怔了怔,隔了良久才道,“喜欢啊。”
“江湖风波恶,我自一剑斩荆棘。”
“如果都因为害怕险恶而躲起来,不就没有人主持正义了吗?”
李莲花摩挲了指节,失笑道,“你说的对。”
“李莲花,”李相夷奇怪地望着他,“你是不是躲起来的那个人?”
李莲花有好一会的放空,神魂归位后,搡下他脑门。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会发现,躲起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哪一天?”
“当然是如果那一天了。”
李相夷撇撇嘴,李莲花又在玩糊弄学了。
他不再理他,去问笛飞声,“小笛,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行侠仗义?”
笛飞声摇摇头,“我要练武,没空行侠仗义。”
“你不行侠仗义,那你练武为了什么呢?”
“得到至上的武功。”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着这个话题绕了半天。
就是绕了半天,这个话题也没有任何进深,还在原地踏步。
茶杯里的糖溶了,化在水里。
早晨的太阳在外面的山巅升起,有缕缕阳光洒进来,在屋子里折出温暖的光影。
李莲花在光影里,在两个小孩的争辩里,浅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