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祁煜从他面前经过,管家才眯起眼睛快速打量了他一番。
似乎是没料到今天这样的日子,他竟然真的敢来。
祁煜自然是没有理会这明显含有恶意的目光。他径直朝大厅的最中心,摆放着玻璃鱼缸的地方走去。
对着里面的人鱼骸骨稍稍停顿了一两秒后,他才拐向雷温的棺椁,和众人站在一起。
“妈妈,好无聊啊,本来我们应该在极地度假的!”
孩童的声音清脆地回响在大厅里。
童言无忌,可随着众人望过来时,那各种各样的目光,家长只能尴尬地捂住那张闯祸的小嘴,赔笑过后,脸上赶忙转为悲伤。
今天来的人大都带着目的,比如这个母亲,还没有争到自己想要的那份遗产。
视线悄然扫过众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虚伪面具下的神情,祁煜的心中满是漠然。
葬礼办得再盛大又如何,这些来的人还不是一个个都心怀鬼胎,真心实意会为雷温的死而感到伤心的,又有几个?
随着前面的人离去,哀悼的顺序轮到了祁煜。
他走上前,在棺椁旁边俯下身。
那束他特意挑选的缅栀子,盛放的一面被他悄然朝向了玻璃鱼缸的位置。
在一片压抑的黑与白中,缅栀子明艳的鹅黄成为葬礼现场唯一的色彩。
祁煜双手合十,以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和花束一同朝向了鱼缸中那早已定格的骸骨。
虔诚地闭上双眼,祁煜的口中念着无声的悼词。熟悉的歌声亦随之响起,是谭灵站在大厅最前方,悠然地唱起那首挽歌。
睁眼的瞬间,阳光自上而下的倾泻在玻璃鱼缸里,那骸骨无声地仰望着天际,仿佛在等待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救赎。
挽歌婉转悠扬,祁煜知道这首歌谭灵是为谁而唱,就像谭灵也知道他为谁而来一样。
心情很沉重。
即便苦心经营多年,祁煜依旧没办法轻易地做到很多事。就如他来吊唁也只能这样悄然进行,不能被人发现自己有丝毫的异样。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却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对着他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尖叫!
“凶手!你这个凶手竟然还敢来!他才三十九岁啊!”
顷刻间,所有的记者手中的相机摄影机话筒都朝着祁煜和妇人身边汇聚,就像在海水中嗅到鲜血味道的鲨鱼!
“我的孩子,他本该是新生、重新开始的年纪!却因为一幅不知所云的画,一个愚蠢轻浮的画家而死去!祁煜——!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是你——!!”
妇人凄厉的哀嚎和咒骂不但吸引了记者,也将前来吊唁的人群从大厅内引了出来。
所有人都站在阴影中,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抱歉,可眼中却无一不是看热闹的神情。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来上前阻拦她。
就连那个想要去极地旅游的孩子,都一边吃着母亲递过来的棒棒糖,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真是一位可怜的母亲……
看着那疯癫的妇人,众人的目光中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怜悯和同情。
随着儿子的死亡,那个能拉住她的支点也被黑暗的潮水淹没了。
只有祁煜,目光淡漠地扫过所有在场的镜头,优雅从容地转身离开。
那些之前心里怀疑过他的人,看着祁煜离去的身影,却反而有些琢磨不清。
雷温的死,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