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岂有戏言?”
“敢问是何造化?”
“吾之宝贝你可敢要?”
“敢请成全。”
“人仙之宝威势太强,你驱用不了,反怀璧其罪易招祸端。”鹰老三沉吟片刻,取下斜挎的储物袋,“袋中乃老夫昔日所用法器,保存至斯不过留个念想,今既与你有缘,便赠与你吧。”
“多谢前辈。”戚宝眼包泪花。
“你要善用。”
“定不负前辈所望。”
鹰老三捻着想象中的胡须,甩手将储物袋随附几缕怪雾扔出来,转身道:“吾去也。”随即大笑着没入雾中。
戚宝哪敢用手去接,任由袋子“吧嗒”掉地上。另二人也纷纷退开如避瘟神,金克木如前将火烧雾,任几片黑灰落下来。
此时确认鹰老三走远,看戏的三头“牲口”终于憋不住,个个口念“乖娃娃”。
金克木险些元气不继将掌焰抖灭。
赵洪友一边笑一边拍打洞壁。
宠渡擦着眼角泪花从暗处走出来。
“笑笑笑、笑个屁。”戚宝涨红了脸,“几个没良心的。胖爷这般装孙子捞油水为了谁?反正鹰老三也用不上了,不拿白不拿。”
“嗯,毕竟乖娃娃。”
“你个老魔有脸说胖爷?”
“乖、乖娃娃,以后就这么叫。”
“姓赵的你敢!”戚宝手指宠渡,“凭什么他是老魔,胖爷仅是个娃娃?”
“渡老魔——哈哈哈哈……”
“怪我咯?要问你找鹰老三去。”宠渡也无奈,不期然几人此番插科打诨竟招来回应,却是躲在别处甬道中的夺宝者争相开骂。
“谁在笑?比他娘的哭还难听。”
“笑锤子。不晓得声音太大容易把雾里的疯子引过来?不知死活的东西。”
“管他作甚?想死谁也拦不住。”
“就笑咋了?不服来咬胖爷啊。”戚宝振振有词,“一帮怂到娘胎里的瓜货,知道招疯子还理你胖爷干屁?球用没有。”
“我cào 。哪儿来的死胖子?”
“难怪听声儿耳熟,绝对是戚宝。”
“别拉着我……不好惹又怎样,大爷怕他不成?要能用气,老子不一把火烤了这死猪。”
“狗日的有本事就把雾吞了。”
“休要多言,捡石头砸他。”
“好主意。”
“别用气、千万别用气。”
此间人马皆非善茬,惯能听声辨位,虽难保个个精准,却胜在人多,哪怕每人只扔一块石头加起来都不少,更何况扔了再扔。
片刻间大大小小的石块密如雨下,砸在壁上啪啦作响,不乏射入甬道中的,戚宝首当其冲闪避不及,被打得哇哇直叫抱头鼠窜。
“让你嘴贱。”宠渡幸灾乐祸。
“老魔你凭良心说,胖爷是不是为了帮你三个出气?”戚宝不等回应,朝洞外猛吼,“崽子些都给你胖爷等着。”
“来啊,有脾气来咬大爷。”
“死胖子活该。”
两边不时对骂,直至雾中突起几声癫笑方歇,紧接着传出扑通闷响,宠渡循声细观,隐见一道人影倒地,料是鹰老三就此去了。
“也好,免得他四处晃荡引动幻雾。”戚宝捡起储物袋拍了拍,“这么癫狂而死至少无甚痛苦,算是便宜他了。”
“只这幻雾棘手……”宠渡一语未毕,猛听戚宝乍喝示警,“趴下。”
心知背后有变,宠渡旋身遮面正要有所动作,不防金克木抢先将一道火墙起在洞内,回首似见一片血雾撞入火中,尽作飞灰。
“这雾怎又是红的?”金克木不解。
“当是吸食鹰老三血肉之故。”戚宝一脸警惕地张望,谨防再有赤雾,“我兄弟说得不错,是虫子没跑了。”
“怕什么?”金克木道,“它们明显惧火,大不了哥儿几个传我元气,咱们一路烧过去。”
“不妥。”宠渡促道,“非但使不得,且这火墙也须灭了。”
“为何?”金克木虽自不解,却依言撤了火气,旋即配合赵洪友操弄土石将火焰彻底压灭。
“刚有人说过,雾中不能用气。”宠渡忖了片刻,“想来虫子遇热即活,除非能一举焚净,但凡顾此失彼就怕惊醒火圈之外的虫群,到时候麻烦更大。”
“老弟所虑甚是。”赵洪友也表赞同,“火攻只是不得已的法子。”
“憋口气冲过去?”
“这是在赌命哪。”戚宝道。
“说起来胖爷倒可试走一遭。”
“咋又是我?”
“你不想一直想瘦么?”宠渡戏谑言道,“来回一趟保管比绣花针还细。”
“滚犊子。”
“言归正传。”宠渡记起神念一里未曾触及雾洞边界,“看情形虫雾范围很广,谁也憋不了那么久,一旦吸点儿进去便是鹰老三的下场,想救都来不及。”
“当真造化神奇。”赵洪友叹道,“谁能想到世间有此虫群,竟以灵息为饵钓人上钩?”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宠渡正自盘算可否动用魔古太刀或流云葫芦,乍听此言顿时双眸乍亮。
有灵之物?!
自己不正有一个“食灵”的行家嘛?
闪念及此,宠渡忙探手伸进虎皮袋捞出唔嘛。
却说这夯货熊身犀目马耳朵、象鼻猫掌牛尾巴,分明从各种妖兽身上分取一部分拼接而成,整个就一四不像。戚宝好歹见过,不以为奇;只把金克木与赵洪友唬得一愣一愣。
“老弟还饲有灵宠?!”
“此是何兽?从未见过。”
“回头再说,权且一试。”宠渡无暇解释,双掌箍着唔嘛来回摇,欲将其唤醒,“干活了干活了……起来干活了……香丹两粒过时不候……”
“这老弟所言‘香丹’是何物?”赵洪友掩口悄问,听戚宝笑答:“香丹者,妖丸也。”
“此兽有何禀赋?”
“是啊。”金克木同感疑惑,“除模样奇特,却不见如何神异,渡兄何以将希望全寄于此?”
“看着就是了,这可是长见识的时候。”戚宝仅晓得唔嘛贪吃嗜睡,其实同样不清楚它的能力,却不好拉下脸自认无知,“也好教你两个晓得,可以永远相信咱这兄弟。”
近旁三人目不转睛盯着,好奇宝宝也似,叵奈那夯货早前下地时承重过盛,自脱力后昏睡至今,便是空腔激战时那么大的动静也眠如死猪,当下更无醒转迹象,搞得宠渡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时候撂挑子?”宠渡发狠,一耳光拍在唔嘛脑门儿,将其一激灵打醒过来,凑上近前与之小眼瞪大眼,“江湖救急。明白?”
“唔嘛?!……”那夯货耷拉着眼皮,眼神迷离,完全一副刚醒却没睡够的糊涂样。
“这呆子。”宠渡正想以妖丸相诱,却见唔嘛尺长象鼻忽而高高扬起,闻味儿一般朝虫雾方向连连抽动,随后绷得笔直。
前一刻还透着宿醉般的迷糊,转瞬间眸绽精光,唔嘛把四肢小短腿儿凌空乱蹬,火烧屁股般想要挣脱束缚,待宠渡手松,倏忽飞抵雾区一记深吸,原本一张小口猛地胀大如斗。
劲风乍起,雾中陡然生出一个偌大气旋,虫雾受吸力牵引顺着大嘴灌入唔嘛体内,其量之巨、其速之疾赛过鲸吞。
“此时换路平添变数,要不再等等看?万一有转机也说——我cào 。什么局面?!”
“快看,哪里起的雾旋?”
“看方位貌似是……戚胖子那边。莫非他真能把这雾除了?!”
“屁!那厮与我走过几招,是有些手段,却绝无除雾能耐;否则,老子用手板心煎鱼给他吃。”
“都给我稳住喽,弄清楚再动。”
“注意警戒,谨防偷袭。”
四下里惊疑声声,只因不明就里,虽乐见此状却无敢妄动,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前后约莫半盏茶,眼瞅着虫雾消失一空。
整个雾洞也因此显露真容,近处石壁上犹见夜光石的微光,放眼直视,除依稀可辨的圆形石柱外一片黢黑,根本看不透,遑论窥其边际。
戚宝三人早看傻了眼,猛听一声嗝儿响才回过神来,原是唔嘛吞进虫雾后复归睡态,仅从外看全然无恙,只鼻孔上挂个雾泡,随其呼吸一胀一缩。
“这……”金克木不知作何言语。
“渡兄果然厉害,随手一只灵宠竟也有此等手段。”
“胖爷刚说什么来着,是不是可以永远信他?”戚宝初见唔嘛之能也是惊喜,决计回头也奉上奇花异草与那夯货多亲近亲近,转念又觉不妥。
“……直接上丹药或许更妥当,不然怕是争不过他三个。”戚宝骨碌碌眼珠打转,“小祖宗貌似不得了,只要伺候好,指不定关键时候就能用上。”
正当戚宝打小九九的时候,金克木一指火线焚去雾泡,宠渡收唔嘛入袋,另命赵洪友隔空驭物将鹰老三尸骨摄了过来。
两人随宠渡围观,将那干尸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一朵花儿来,赵洪友忍不住问:“老弟几个意思,该不会还想着将他埋了?”
“这厮罪有应得。”金克木愤然接话。
“我还没这么慈悲。”宠渡仍旧盯着脚下,恰逢戚宝走上前来,道:“胖爷要没猜错,这鹰老三能帮咱们找对出路?”
“找路?”
“不是,两位爷到底在说什么?”
赵洪友恍有所悟,金克木则完全摸不着头脑,经戚宝提醒才反应过来:虫雾危机是解决了,却有新的难题接踵而至。
壁上甬道众多,该如何取舍?
究竟哪一条才是正确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