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号召一出,轧钢厂喜忧参半,喜的是厂里的海鱼不会受影响,可以放心大胆的吃。忧的是那些代食品的成份还不如饲料,农场里堆积如山的饲料和几千只羊,顿时成了烫手的山芋,现在人都没得东西吃,羊居然吃的这么好,这些东西再留下就成了惹祸的根苗,杨厂长召集厂领导和相关人员开会,讨论羊和饲料该怎么处理。
会场上大家思绪万千,却没人开口发表意见,按常理说羊是轧钢厂的羊,在座的人有权做出处理决定,可是眼前的局面不能按常理说,农村土改为什么要斗地主,难道那些人个个都是恶霸坏蛋?根本原因是国家要平均社会财富,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饭,轧钢厂现在成了地主老财,如果不识相还要死守这点家当,那就要做好被斗上一斗的准备。
紧急分下去更不可能,按轧钢厂的体量,如果是在边远省份,分了也就分了,地方领导只能干瞪眼,问题是厂子在皇城根,上万工人分羊肉根本瞒不住人,街上的老百姓在寻找菜根和洋葱皮吃,轧钢厂的人在炖羊肉,消息传出去就能引起轰动效应,工人们肯定没事,领导们命运叵测,会场里没人认为老人家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蠢人也没机会坐在这里开会。
别人吃肉他们挨雷劈,这样的事情傻子都不会去做,留给厂领导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上交国家,谁都明白只有这条路,但是谁都不开口说话,因为这个选择会得罪全厂的职工,谁提建议谁背锅,都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万夫所指的滋味没人愿意去尝试。
会场里的气氛庄严肃穆,大家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个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绝不让自己与众不同,别人可以装植物人,可是杨厂长不行,一旦拖延到事发,不管是电打还是雷劈,他都得第一个挨着,杨厂长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巡睃,试图寻找出人群中的勇士,接连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想让他们代表大家说出心里话,可惜这些人都是懦夫,只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会议从下午开到了晚上,一群干部不吃、不喝、纹丝不动,就连上厕所都不敢去,生怕一出门就会‘被发言’,大家都是老阁命,没少见识过各种门道,在历次运动中,有时会下发名额,要求各单位评选出几个需要学习改造的对象,这种事张嘴就是得罪人,谁都不愿意说话,直到有人忍不住去上厕所,人出了门就不存在当面得罪的情况,自然要替大家背锅,这个现象几乎成了潜规则,倒霉了谁也别怨,只怨自己的膀胱小。
会议进行到比拼膀胱容量的阶段,杨厂长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索性敞亮一些主动背锅,他叹了口气说:“道理大家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既然都觉得该上交,那就讨论一下要怎么交,还有工人的安抚工作该怎么做,你们先讨论,我去上个厕所,实在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