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就在牡丹花丛下,她身后就是外墙,根本避无可避。
因为紧张,她原本撑在地面上的手指下意识的,就想要攥紧拳头。
可是,下一瞬,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一样东西。
沈南枝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扫过去,指尖的触感却已经让她在那一瞬间浑身汗毛竖起,冷汗直流。
那是一个人头骨!
恰好这时候,流云也已经到了牡丹花丛跟前,沈南枝被发现也只是眨眼的功夫。
情急之下,沈南枝只得开口:“七殿下!”
自己站出来,总比被流云拎出来强。
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萧祈安突然顿住了脚步。
已经走到花丛跟前的流云也跟着一怔,旋即拨开了花丛。
沈南枝蹲坐在花丛里,面色苍白如纸,似是被惊吓到,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见到是她,流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转头用眼神询问萧祈安。
这时候,萧祈安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沈南枝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再抬眼看向萧祈安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勉强压下紧张和害怕的神色。
“七殿下。”
在萧祈安开口之前,沈南枝先开口解释道:“我看着一只猫儿跑进了院子,也跟着过来找,没想到……看到了这个……”
说到这里,沈南枝勉强起身,指了指牡丹花丛底下。
那底下竟然有一堆白骨!
沈南枝之前躲得太急,都没有注意看,再加上牡丹花又茂盛得很,不易被人察觉。
要不是她的指尖碰到了,恐怕直至离开,沈南枝都不会发现。
不过,再加上之前的黑猫,倒是给了她一个好借口。
也不知这个说法萧祈安信了几分,而且刚刚他确实看到有只黑猫跑过去了,至少明面上,他就不敢拿自己怎样。
沈南枝退开半步,故意做出对那一地骸骨心有余悸的样子,转头看向萧祈安。
今日的萧祈安穿着一身玄色锦袍,依然是那副俊美冷肃的模样。
只是在看到沈南枝的时候,那如亘古幽潭的眼底才似是多了几分波澜。
萧祈安皱眉看向沈南枝:“沈姑娘,刚刚那只猫,是你的?”
还好,他还记得沈南枝上一次说的话,没再越矩地称她“枝枝”。
可他这话好似是在试探沈南枝,看她刚刚听进去了多少,又对这个院子知道多少。
沈南枝退开半步,冷淡疏离道:“不是我的,只是觉得挺招人喜欢,便一路跟了过来,不曾想看到这些,实不相瞒,也听到了七殿下刚刚那两句话。”
即使沈南枝不说,这也掩藏不过去,所以沈南枝只能大大方方承认,并反问萧祈安:“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姚家的案子已经交给了大理寺的梁大人,七殿下这是要插手的意思吗?”
能叫萧祈安亲自出现在这里处理的,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姚征的案子这么简单。
很有可能,这温泉别院里牵涉到了更大更隐秘的事情。
但这一点沈南枝不能说,更不能表露半点儿自己对这件事的怀疑。
要不然,可能会引火烧身。
“原来沈姑娘也喜欢猫儿。”
萧祈安让开了些身子,见沈南枝还站在院墙下,在她身前是茂密的牡丹花丛,怕她不好出来,还朝她伸出手来,要搀扶她出来。
可沈南枝只是看了一眼,便客气而疏离道:“多谢七殿下,我自己可以。”
说着,她一手提着裙摆,以免不小心扫到那白骨上面,一手就要拨开眼前的牡丹花枝。
只是,没想到,被拒绝的萧祈安也不恼,他顺势将那花枝给沈南枝拨开了。
待沈南枝站定,他才开口解释道:“今天一早,三哥将高景文和高勋的卷宗呈到了父皇面前,父皇震怒,二哥被禁足,不仅户部震荡,连带着刑部以赵康为首等人也跟着遭了殃,父皇让我肃清刑部,刚好姚家还有两桩旧案的卷宗在刑部,我想着或许跟姚征的死有关,就赶过来瞧瞧,说不定能早日查清此案,帮到沈家和姚家,也替焦头烂额的梁大人解围。”
闻言,沈南枝恍然。
萧祈安的说辞倒也没什么纰漏,能圆的过去,而且,以皇上对萧祈安的宠信程度,直接让他肃清刑部,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沈南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有,他刚刚吩咐流云的时候,那般谨慎的态度,当真只是来查案的吗?
还没等沈南枝细想,萧祈安已经扫了一眼花丛底下的白骨,耐心解释道:“之前姚家这别院是姚家一远房表亲姚宿在负责修葺打理的,前几年,姚宿贪了工匠的月钱,惹得工匠不满纷纷罢工,最后两边起了冲突,姚宿的人失手打死了两名工匠,他给了其他人封口费来了结此事,就算后来那两名死者的家人闹上了门来,姚宿和其他得了好处的工匠口径一致,谎称那两人是离开温泉别院之后失踪的,跟姚家无关,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萧祈安将目光从那个那白骨转回了沈南枝的面上,有些感慨道:“此前一直都没有找到的那两名工匠的尸体,不曾想,竟然被埋在了牡丹花丛下,想来,应该是被刚刚那只黑猫刨出来的,说来,我还要感谢沈姑娘。”
沈南枝也转头看了一眼那堆白骨。
上面的土还是新鲜的,有猫抓过的痕迹,萧祈安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如果是因为这样,那知道了内情的姚征为此而拒绝谢四姑娘借用汤池,似乎也说得过去。
只是,萧祈安刚刚那般谨慎,只是为了查这一桩陈年旧案,找这一堆尸骨?
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心中疑虑更甚,但沈南枝面上不显,只摆了摆手,“没给殿下添乱便好。”
其实,若不是萧祈安在这里,她肯定是要悄悄进去探查一番的。
但眼下,她只好起身告辞。
可叫沈南枝没有想到的是,萧祈安竟然主动叫住了她:“沈姑娘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喝杯茶,也帮我看看这案子,做个参谋也好?”
萧祈安这般坦荡,倒真叫沈南枝有一种是她此前怀疑错了的感觉。
不过,也有可能是萧祈安故意这么说,好叫她放松警惕的。
论拿捏人心的本事,沈南枝从不敢小瞧了萧祈安。
就比如说,之前在乌衣巷那院子里,沈南枝那些冷漠疏离的话,还有砸向他的茶盏,几乎已经代表着跟他决裂,可是,今日一见,他依然能同她谈笑风生,甚至体贴入微,看起来竟似毫无芥蒂。
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人城府太深,叫人完全看不透。
他可以装没事人一样,沈南枝自然也可以。
所以,虽然万分不愿意同萧祈安待在一块儿,但也想要一探究竟的沈南枝含笑应下:“如此,便叨扰七殿下了。”
她正好看看,这姚家别院到底有什么。
见她应下,萧祈安似乎也并不意外,他抬手一引,“沈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