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口大义者最怕的不是冲突,而是无赖。
沈桃溪如今对清远侯府,已经抛开了一切,压根就没有道德礼教可言。
何况要撕破脸的从来都不是她。
若不是顾锦文想拉下沈家大房做他的投名状,若不是他和何氏一次次要让她难堪,她沈桃溪从来都不会想着,要将曾经付出过的真心亲手踩碎。
“怎么不说话了,柳姑娘?”
见她涨红了脸,沈桃溪少了欣赏的心思,抬了抬手。
停下的随从又动了起来,直逼那青瓷双耳瓶。
何氏心里一慌,原本也只是做做样子,赌沈桃溪不敢真动她,可谁知她竟没有丝毫犹豫,任由那些个壮实的随从凶狠逼近。
她下意识往后退,不知被谁绊了脚,身子歪了歪。
柳蕴诗焦急的声音响起,旋即将人扶住,却也顺势堵住了何氏想要躲开的路。
沈桃溪自然瞧见了她的动作,她朝着金盏看了一眼。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
推搡中,柳蕴诗撞到了那个青瓷双耳瓶,哗啦一声响,几千两的东西瞬间便成了碎片,撒落一地。
厅内也因此彻底静了下来,还是沈桃溪拿着册子翻了翻,先开了口:“柳姑娘,可有伤着?”
柳蕴诗不知她为何好心问起自己,只瞪眼看她,抿唇不语。
沈桃溪也不恼,“瞧这模样该是无事,只是这瓶子一个是四千三百八十两,适才所有人亲眼瞧着是柳姑娘撞碎,想必柳姑娘如此敬重顾老夫人,这赔的钱,该是会自己掏吧?”
柳蕴诗大惊失色,这一下,是真吓白了脸。
“你,你休想诓我!”
一句与我何干到了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下,换了说辞:“不过一个瓷瓶,怎么可能要这么多钱!”
“明月楼里的东西,我能诓你,明月楼掌柜能诓你?”
沈桃溪将册子放回去,终于起了身,看向一侧,“将这些瓷器碎渣装好,送去柳府,我这人也不是打不得商量,赔钱还是赔物,任由柳老爷方便。”
“沈桃溪!刚刚明明就不是我要撞的!是你的人过来抢东西,撞到了我,是你的人故意想害我!”
柳蕴诗顾不得其他,大喊出声。
五千两不是一笔小钱。
她好不容易哄得父亲看重她,替她谋划,如何嫁进清远侯府,如何踩着沈家分一杯羹,如今这一闹,一切都会回到最初!
届时她不知要受多重的责罚,也再难抬得起头!
“沈桃溪,你就是嫉恨!嫉恨那日侯爷护了我,所以你才想报复,才想害我,你怎能如此恶毒!”
眼见着柳蕴诗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怒吼,沈桃溪眼中唯有讥讽。
她本没打算寻柳蕴诗麻烦,该憎恶的是辜负真心的顾锦文。
可那日柳蕴诗千不该万不该贴上来,刺激她,激怒她,又踩着她来突显她的柔弱,甚至差一点,还耽搁了她去救大哥。
连今日也还要硬撞上来,要替何氏出头,要借由此事宣扬自己,既如此,她便帮她唱好这场戏。
若她没猜错,适才趁乱溜出去的丫鬟,该是在外头张罗了一群看戏之人。
只等着她踏出清远侯府,便会被怂恿,开始指责她,对她指指点点。
可殊不知,届时真正没了名声的,只会是她柳蕴诗。
“这四千多两若是柳家没有,柳姑娘大可去问问清远侯能不能帮你,反正我性子不好,我只知道,我不能亏。”
说罢,沈桃溪没再理会她,而是将目光落回了何氏身上。
唇边浅淡笑意消散,这一眼,只有不耐和冷沁。
“顾老夫人,欠下的银钱和收过的东西,今日你清远侯府,怎么都要同我算清一样,不然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更要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