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泰伦卢回到座位,抹着额头笑笑,“万幸,助理还没下班,我让她稍后送过来。”
“给你添麻烦!”卢灿拎起玻璃壶,给他的茶杯斟上,又给赵老添了些,放下茶壶后,又笑问,“卢教授,你去中国……是有专门的研究课题需要完成吗?”
泰伦卢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我一直想要做黑水城的专题研究,可是……”
他的无奈,卢灿倒是能理解。
任何一项历史考证及研究,都是需要团队作业以及资本支持。荷兰比利时的汉学研究氛围一直不错,这不假,可西夏历史研究终究是冷门,别说西尼德兰大学,就是根特大学或者比利时皇家科学院,也没什么人专门研究西夏历史。研究出来的成果,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价值,自然也就缺少赞助人。
在这一大背景下,泰伦卢想要在西尼德兰大学拿到经费,成立专项研究课题,几乎就是做梦。
卢灿琢磨了一分钟后笑道,“卢教授,你这次去中国考察黑水城之后,如果还有成立专项研究课题的想法,去香江,虎园博物馆会审核你的课题研究大纲,给你一定的支持和帮助。”
泰伦卢的真实水平,后世有争议。有人对他很推崇,央视的“对话”栏目,曾经做过一期他的专题;也有人对他不屑一顾,譬如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会副会长聂鸿音就曾公开说过,“泰伦卢对西夏历史、文献和语言文字认识的错误之多,至今无人能及……”
课题研究大纲虽然不能看出一位学者的真实水平,但是,虎园博物馆能根据大纲来判断未来研究成果的学术价值。这是衡量是否赞助课题研究的重要标准。
“谢谢!期待与虎园博物馆的合作!”
泰伦卢表现得似乎很有信心,拉着卢灿再度聊起他的西夏研究。
约莫十来分钟,一位二三十岁很丰满的白人姑娘,拿着一只纸盒走进咖啡厅,东张西望。
“嘿,海茵斯,这里!”泰伦卢挥了挥手,又对卢灿笑着介绍,“海茵斯,我的办公室助理。”
漂亮助理有助于工作。卢灿笑了笑,招手让服务员再拿一只茶杯,给新来的姑娘添了杯红茶。
“喏,你看,就这!”泰伦卢将纸盒搁在卢灿面前。
新来的姑娘接过卢灿递来的水杯,礼貌地朝卢灿点头致意,同时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对方,似乎在评估这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卢教授急吼吼地将珍爱的宝贝拿到咖啡馆。
卢灿掀开盒盖,露出一本发黄破旧的天青色桑皮纸蝴蝶装书籍,看到这本书时,他的神情有些古怪,抬头看了眼泰伦卢。
泰伦卢并没有注意到卢灿的神情,犹自得意地笑道,“品相还不错吧。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八百多年前的古籍,还能保存得这么好!中国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呃?他的这句话,堵得卢灿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真相。
纸张做旧,卢灿的拿手绝活,所以,这件东西,卢灿都不用上手,就很清楚,它是赝品!
不仅知道是赝品,卢灿还很清楚,这件赝品的来路!
罗福成,也就是罗振玉的长子,在1924年编撰《番汉合时掌中珠》后,对西夏文产生浓厚的兴趣,进而研究了好几年,在西夏文方面取得卓越的成就。
有了成就之后,罗福成似乎兴犹未尽,做了一件很“突发奇想”的事情——他用石印的方式仿制了西夏文《大方广佛华严经》!
赝品做出来之后,恰逢1932年伯希和访华,受到京津两地文化界人士的欢迎,罗福成此时担任国立北平图书馆古籍部的副主任,便将这套赝品送到伯希和面前,考较对方眼力。
结果,伯希和吃药——那套赝品《大方广佛华严经》现如今还在法国国家图书馆展存呢!
这件事之后,罗福成陆陆续续制作了将近百套西夏文《大方广佛华严经》,被各地古董商买走,流落到世界各地。
虎园博物馆中,就有好几本他的赝品,与眼前这本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