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件物品,每一件最多五分,最终以总分多者获胜。
规则看似简单,实则中间有坑。对于卢灿而言,极有可能书写鉴定结果的时间,要比鉴定时间更长,这就需要合理分配这两个小时的时间。
正式斗亮开始之前,有十分钟准备。
卢灿和许佳闻、老袁三人在会议室旁边的单独会客室中,嘀咕商议一番,讨论彼此分工。
许胖子拉着卢灿,简单说了说他上午看货时的一些简单情况——上午是公开看货,另外两组人员和许胖子,已经大致看过一遍,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卢灿很吃亏。
那又怎样?“馊主意”是许胖子出的,他就必须要承担这一结果。
“准备好了吗,进场吧!”黄文标的声音从会议室传进来。
别看许胖子人前信心满满,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紧张,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输了就输了,我都不在意,你紧张个杰宝!”卢灿笑着伸手压了压许胖子的肩膀。
其实他也有点紧张,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冒出一个脏词。
等他们走进会议室,其他两组人员也已经走出来。
古特雷斯那组自然是古风带队,圣迭亚哥和古特雷斯一左一右,陪在他身边。坂本五郎那组,则是廖伯源走在最前面,坂本五郎和落合俊典落后一步,两人小声用日语嘀咕着。
黄文标看了两人一眼,又笑着叮嘱,“前一个小时,不允许交谈,如果想要商讨,可以去房间,鉴定现场必须保持沉默。”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
“现在开始?”黄文标扭头看了眼十姑娘,等温蒂点头,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十整,三点五十结束上手鉴定。大家可以开始。”
有工作人员将盖在二十二件抵押品上的绸布收走,卢灿大略瞅了眼,四幅字画,一幅油画,陶瓷器八件,玉器四件,金银器三件,还有一方砚台以及一尊金佛。
砚台距离卢灿最近,他索性从这件物品开始。
三组人马,都是就近下手,呈三角形布局,逆时针兜圈。
卢灿伸手将砚台端起来,压手,密度相当大,材质很高。砚台整体呈现杨黄绿色,带星,砚膛有严重的磨损痕和黑沁。这是一方清代的松花砚,曾被人使用过相当长时间。
砚膛正方,雕刻有苏武牧羊。
绿石层雕刻出人物、羊群等细节,用紫石层作为风雪交加的气氛渲染,而密集不均的星眼恰似暴风中的雪花,点缀其间,将苏武不屈不挠扞卫国家尊严的气概表现得淋漓尽致。
雕工不俗。
砚台两侧,各有一句题诗,分别是:“东园数亩地”“聊且寄闲身”。
砚台右侧,刻有“南山翁”,篆书。
东西真不错!这是清末岭南诗人张维屏曾经使用过的松花砚。
张维屏是广东番禺人,与黄培芳、谭敬昭并称为“粤东三子”,出生于乾隆四十五年,嘉庆朝中举,道光二年进士,咸丰年去世,一生跨过清四朝。
此人是清末颇有名气的爱国诗人,写了不少诗作讴歌抗英。
“东园数亩地,聊且寄闲身”这两句,取自于他的《花地》一诗。这首诗是中国最早描述广州“花市”的诗歌,颇为有名。
卢灿将砚台放下,往前走了一步,忽地又折返回来。
如果是普通鉴定,刚才那些几乎已经算是完美,但这是斗亮,规则规定,越详细得分越高,而刚才那些信息,只要鉴定师眼力达到一流水准,几乎都能看出。
廖伯源的水平怎么呀,卢灿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刚才那些信息古风肯定了解,坂本五郎和落合俊典可能也知道……也就是说,单凭刚才那些信息,不足以在这件物品上去的几分领先。
那么,如何在这件物品上取得领先呢?
雕工!如果自己能根据砚台的雕刻痕迹,推断出这方砚台的雕刻者,几乎可以肯定能占优!最起码能比廖伯源那一组领先!
卢灿又将砚台抄起,这是典型的南派雕工——南派雕刻,无论是惠安石雕还是广州玉雕,其风格都很细腻精致,讲求形神兼备、纤巧灵动。
这块砚台名松花砚中的黄阳绿,是典型的松花砚中的上品色,质地细腻温润。
石材好,其主人必然要找一位名家雕刻。
可卢灿翻看两遍,都没有找到雕刻师留下的暗记——很多雕刻师喜欢在作品上留下独门暗记。
这是确定雕刻师的最快途径,可惜没能找到!
卢灿还不死心,又伸出手指,沿着一条长刻线,用指腹触摸,感受线条的滑度。
砚台雕刻介于石雕和玉雕之间,雕刻师使用的工具,与另外两者也有所差别。石雕最主要的工具是錾刻,玉雕为金刚刻刀和坨轮,砚台雕刻大多数时候采用铲刀和斫刀。
大师级刻线,讲究一刀成线,线条柔滑,浑然一体。普通雕刻师则没这份功力,通常用多刀进行拼线。这种拼线,即便后期打磨抛光,依然会有些断续感觉。
这件作品,视觉上很像大师之作,不过,卢灿依然要通过“一刀成线”来判定究竟是不是。
触摸后的感觉告诉卢灿,这是标准的一刀成线。
也就是说,这件作品是大师所做,而且是专门制作砚台的南派大师。
与张维屏生活在同一年代、广州周边、砚台雕刻大师,都有哪些?
范围骤然缩小。
卢灿再度观摩一些刻工细节上的特点,脑海中泛出一个名字——湛谷生。
湛谷生是广东增城人,生活在道光咸丰年间,为人所知的是微雕,其微雕作品《前赤壁赋》很有名。事实上,他还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砚台雕刻师,曾经为广东巡抚徐广缙雕刻一方“出水芙蓉砚”,现存于台北故宫。
此人虽然砚台雕刻水平达到大师级,可一生钟爱橄榄雕。所以,他雕刻的砚台上,几乎没有留记的习惯。这枚砚台是不是他所雕刻,对比台北故宫藏品,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