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信息发达,听过劈画之说不足为奇,马嘟嘟还曾说过“一画九劈”。
事实上,这种手艺,卢灿上辈子也没见过,只是当传奇,听一听足矣,所以,当今天接触眼前这幅作品时,他并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现在看来,这幅文徵明的画作,还真有可能是劈画的头层,也就是表层。
正因为这幅画作被劈过,所以,画作的浓墨处,缺乏墨色的底蕴衬托,劈画者又因为担心补墨导致画面气韵冲突,没敢下手,故而色泽显得单薄。
想到这,卢灿用戴手套的手,五指张开,轻轻按在画芯——如果是劈画重裱,劈画者必然要在画芯下加上厚厚的裱纸。垫装的裱纸,与原装的画纸,手感差别很大!
卢灿一上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袁殊遇到高手了!
这幅文徵明的《春到寒林》,是真品,但是,这幅画被劈过!
有没有价值呢?当然还有,毕竟是头层嘛,还能保持很大一部分原作者的艺术表现力,但是,肯定不能和原画作的价值,相提并论。
至于劈下来的其它几幅,行业内都将这种底层画,视为赝品。
所以,眼前这幅画作,是真品,但是,它是劈过的!
得出结论,卢灿长吁一口气,直起腰来,将放大镜还给伍佳恩,又摘下手套,随手撂在桌上。
“阿灿?”“卢东家……”袁殊和王季迁几乎同时开口,又相视一笑。
周围的一帮人,也目光炯炯,落在卢灿身上。
王季迁笑笑后,继续说道,“你看出什么名堂?”
卢灿笑笑,眼睛看向袁殊,“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不一定对……袁掌柜,在这说吗?”
这幅画作虽然是真品,但被劈过,肯定影响价值,也可能会影响北山堂的声誉,故而卢灿多问一句。
“说吧,卢少快说吧……”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遂即涌起一大片呼声。
袁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很显然,卢灿似乎不看好这幅画,可现在身处鉴定交流会现场,如果不当场揭开谜底,又显得北山堂没底气。他笑着拱拱手,“愿听卢东家高见!”
这次,卢灿也没卖关子,笑道,“我认为,画是衡山居士的真品之作……不过……这画劈过,头层,还不错,有些收藏价值。”
“劈过?”一句两转折,袁殊原本听到真品愁眉乍开,可转瞬间就眉头又皱了起来,立即俯身观察。
另一边,王季迁愕然片刻后,哈哈大笑!
周遭人群,一片哗然,劈过?什么意思?
没错,在八十年代的古玩古董去,劈画一词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其中就包括伍佳恩。她捏着放大镜,表情疑惑,胳膊肘碰了碰卢灿,“劈……维文,什么意思?”
别看她自己开了家古董店,事实上对中华古董文化,知之甚少。
“劈……”卢灿瞅见桌上有便签,随手撕一张下来,竖起来示意给她看。
“劈……就是将这张纸,分成几份。有手艺高明的人,能将画作一分为二,一分为三,甚至一分为十,这样,每一份上都有原作的墨色,他只要根据墨色痕迹进行补色,就能得到很多张具有原作风格的赝品。这就是劈画。这幅《春到寒林图》……我不清楚被劈成多少份,不过,袁老这幅是表层,因此可以看成真品,但是,劈过之后,对其价值,还是略微有些影响。”
温碧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这一侧,单手挽着卢灿。别看她在卢灿身边多年,可这种传奇级别的作伪方式,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与伍佳恩、何朝英一样,瞠目结舌。
不仅她们三人被惊到,周围也是一片哗然。
一张纸能劈成十份?
这种手艺,太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王季迁老爷子笑着插话,“阿灿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我总觉得墨色过淡,气韵断断续续,我还以为是续笔和补笔,原来是底蕴不足!没错了,一定是劈画!”
他口中的续笔和补笔,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续补,而是指画作存放一定年头之后,原作者再将旧画翻出来欣赏,觉得不满意,重新研磨,在画作上填笔。
这种续笔和补笔,也能形成一定的墨色不一。
但这幅画作,显然不是续补。
“维文,王老师,这种劈画,除了墨色外,怎么鉴定?”伍佳恩笼着手,一副好学模样。
伍佳恩籍着与卢家亲近,最近一年可没少跑虎园博物馆,与几位老爷子关系都挺不错。王季迁也认识她,笑着抬手指指卢灿,“这你得问阿灿,他眼力比我高!这幅画的毛病,是他发现的。”
卢灿连连摆手,“别!王老您可别这么说!我只是猜想,还没能验证!”
又对伍佳恩笑笑,“劈画的主要鉴定方法是墨色,除了墨色,我刚才还看了看装裱,这幅画是典型的老裱新装。还有就是,劈画之后,画芯自然变薄,仔细感觉,还是有所差异。即便劈画者加了裱纸,其感觉与原画纸张,还是有很大区别。”
另一边,袁殊也按了按画芯,又看了看裱边,最后,一声长叹。
他也是老鉴定,原本就有些怀疑,再经卢灿的提醒,综合鉴定下来,已经认可卢灿的鉴定结果。
能见识到传奇级劈画手艺,让今晚的艺术品鉴活动刚刚开始,就掀起一波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