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刘氏双杰
大鼻登将卢灿面前的玻璃杯倒满热水后,往他面前推了推,“不是什么好茶,卢少爷将就着喝吧。”
“登爷太客气,其实我没那么多讲究的。”卢灿笑笑,目光从对方留有一道刀疤的手背上掠过——这位老爷子虽然年近八十,可拎着暖瓶的手,依然很稳。
虽然有些着急进入今天的正题,可卢灿也很清楚,今天对方邀请自己来这里,肯定不只是出货这么简单,所以,他也没紧着追问那副画及福运典押出货的事。
大鼻登又给葛辉泡上一杯茶,这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端着自己的茶壶,美滋滋的吸溜一口,这才笑着抬手指指墙上的挂画,“早些年一直是身如浮萍心难静,对这些外物总是看得很重,如今老了才发现,‘不为外物所动之谓静’的深意。”
讲真,卢灿有些惊讶。
他精于鉴定善于收藏也就罢了,还能脱口而出弘一法师李叔同的人生箴言。如果不是早知道大鼻登经历,他都要将对方当成一名隐于闹市的文人墨客。
啧啧,着实让人难以置信,难怪他能成为创帮时的白纸扇,又安稳的度过最困难时期。
大鼻登在数字k内部的称谓是“山主”,要比所谓的“坐馆”“揸fit人”更有权威。
之所以如此,有两个原因:其一,他是硕果仅存的创帮功勋元老;其二是在七十年代一众大佬纷纷被逐的情况下,他独自一人留下来支撑大局。虽然其间内部屡次闹分家,可终归没散伙,能维持住数字k现有架构,大鼻登的功劳不小。
卢灿竖起大拇指赞道,“此一时彼一时,登爷目光如炬,看得通透!”
葛辉也在旁边笑道,“登伯素有再世诸葛之名,数字k这些年多靠登伯披肝沥胆,操持维系。阿灿,以后一定要多向登伯请教!”
葛辉想要再度统合数字k,肯定离不开这位白须老者的襄助!卢灿明白舅舅一再放低姿态的原因,笑道,“肯定的!就怕打扰登爷雅兴!”
大鼻登被这对甥舅捧得似乎很开心,再度抚须大笑,又摇摇头,“不过是活得久一些而已,哪有什么可以教授给卢少爷的?”
“您老谦虚!就凭您老在那个纷乱年代,开设这家福运典押行,济人成己的想法,就足以让晚辈学习。”卢灿再度微笑拱手。
五六十年代,香江的社会环境可说不上好,数字k一众大佬都想着黄赌毒牟利,大鼻登却能想出开设一家典当行,双方在思想意识上的差距,一下子拉开。
别把典当行当成“剥皮机构”!很多新移民来九龙城砦,想要立足下去,没钱可不行。典当行虽然暴利,可它确实能让那些新移民快速拿到“救命钱”。卢灿评价一句“济人成己”,不过分。
许是被挠到痒处,大鼻登挑了挑长眉,笑道,“当初开福运当铺时,确实有点想要拉一把帮里兄弟和邻里乡亲的意思,大家都苦哈哈的,手中有个一两件存货,还要去荷里活兑换现金……卢少爷那会还没出生,怕是不清楚荷里活那些古董店面,黑得简直要命……”
相比其它话题,卢灿更感兴趣和对方聊古董,便笑着接下去,“登爷,您的福运典押,哪年开的?”
“民国四十四年开门接当。最早还有一个合伙人,安达纱厂的刘丕基……卢少爷怕是不认识。说起来,他去世都已经二十年,江南刘家的人,写得一笔好字,早期的福运典押,都是他在负责。可惜了,民国五十四年的那场动荡,他家的安达纱厂被烧,老刘一病不起……”
这家福运典押竟然是刘丕基创立的?
卢灿哪能不知道刘丕基?这位老先生出自常州刘氏家族,民国时期着名的实业家,协同刘国钧等人创办大成纱厂,成为当时江南最大的纱厂。战后,他又和哥哥刘靖基联手创立大丰纱厂和安达纱厂。
可谓实业界的“一门双杰”。
顺便介绍一下他的哥哥刘靖基。
此老现在还在世,民建的创始人,老一辈民族工商业者的杰出代表,着名爱国人士和社会活动家。刘氏兄弟都是着名收藏家,刘丕基的藏品卢灿不清楚,可他知道刘靖基,曾一次性向沪市博物馆捐赠四十多件宋元明清珍贵字画,事情就发生在1980年。
由于政治信仰不同,刘丕基和刘靖基兄弟在五十年代分道扬镳。刘靖基留在国内,成为民建的领导,刘丕基南下香江,继续创办安达纱厂。
只是让卢灿没想到的是,刘丕基老爷子早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呜呼哀哉!
所以,在听到刘丕基名字的同时,卢灿几乎立即断定,福运典押是刘丕基创立,之所以拉上大鼻登入伙,是因为要“借势”!如此说来,那幅马和之的画作,只怕也是刘丕基收来的典当,为了遮掩这幅作品的价值,还特意做了折叠装裱。
至于大鼻登……这位早年在溃兵中厮混,能懂得字画,怕是也因为受刘丕基的熏陶。
虽然昨天舅舅打电话时没说见谁,但是有“福运典押”的线索,卢灿还是轻松查到大鼻登的资料。
大鼻登原名“程登”,1948年来港,来港之前担任羊城警署守备团重要一职。因为在羊城时,配合葛肇煌“剿匪”得力,得以成为后来的“十三太保”。
此人就不是一位正规受训出身,也没多少文化,但他既有官场的圆滑,又有市井的狡黠,另外,他确实有些头脑,还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所有这些综合起来,让他有了今天的“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