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的考古正在进行中,墓主人的身份还未确定,外界并不知道这是王级汉墓,闹出这种乌龙事件,也就可以理解。
没理会这些不靠谱的商贩,卢灿一行径直来到卷毛陈所指的商铺。
“高佬明,我给你带客人来了。”卷毛陈冲着眼前这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摊主,摆摆手,笑容有些勉强——他很清楚,自己这种带人来“刨根问底”的行为,不符合江湖规矩。
高佬明,卷毛陈之类的称呼,都是粤港地区底层很流行的“花名”,算粤港特色文化之一。
在取名方式上,有些是取其人身上的某一特点来称呼,譬如陈义国的卷毛,黄癞痢的瘌痢头。也有部分花名,取的是其人身上的短处,譬如眼前这位摊主身材不高,大家偏偏叫他“高佬明”……
“卷毛陈,怎么,傍上款儿爷了?”那位戴着斗笠的男子,打量着卢灿等人,嘻嘻笑着,可是,他的手中,紧握着扁担,暗自警惕——卷毛陈是什么样的人,高佬明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带着这几个衣冠齐楚的人来找自己,只怕未必有好事。
果然,高佬明没猜错,只见卷毛陈身边的那个干瘦的年轻人,将手提袋打开,递到面前,里面是几片碎瓷片,问道,“这件青花抱月瓶,是不是他从你这买走的?”
尽管已经破碎,可高佬明对这件瓷器印象深刻,卷毛陈五天前以二十块的价格,从自己这里买走的。看着几片碎瓷片,高佬明眼睛微凝,确认对方是来找事的!
既然是找事,高佬明又怎么会承认?
相比卷毛陈他们那个松散组织,高佬明所在的倒卖黑货组织,就要严密多了,他很清楚,泄露这件事的严重性,因此,他矢口否认,“卷毛陈,你记错了吧,你什么时间在我这买过这东西?”
“啊?”卷毛陈顿时急了,“高佬明,我恁你艾姐!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吧!我花了二十块在你这买货,你怎么转眼就不认账?”
阿木伸手拦下卷毛陈,笑着说道,“我也叫你高佬明吧,今天我们和陈义国来找你,不是找麻烦的,就是想要打听一下,这件瓷器出自谁手?是好事。”
高佬明怎会相信这种话?依然摇头,坚决不承认货品出自自己手中。
高佬明坚决否认,卷毛陈谩骂,阿木苦口婆心劝说,三人掰饬起来。
卢灿低头看向高佬明的摊位,摊位的毛毡上,摆放着十来件货品,两件瓷器,五六件裹着泥浆的玉器,两件铜法器,还有两件黑乎乎的金银头饰,以及一件短匕首形状的铁器。
他蹲了下来,率先上手的是两件瓷器,一件樽型器,一件蒜头瓶。
樽是一种酒器,早期多为青铜制器,分为有肩大口尊、觚形尊等几类,譬如着名的四羊方尊。青铜尊最为出名,却并不意味着尊就没有其它材质。我国就出土过商代原始青瓷尊(1965年出土于郑州,究竟是瓷器还是炻器,有争议),南北朝时的青釉仰覆莲花尊等等。
不过,眼前这件青瓷尊,虽然遵循了尊器的敞口,粗颈、深腹、圜底等特性,可在制式、规格上都不太对,釉色又过于成熟,很明显是仿品,肯定不是商周瓷器,上周还差不多。
在尊瓷上没找到“玖”字纹,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古伯手法,这件瓷器,肯定不是古伯的手笔。
卢灿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件青白釉蒜头瓶上。
瓷器蒜头瓶,器型是仿自汉代青铜蒜头壶,多数为长颈,削肩,圆腹,圈足,瓶口似蒜头而得名。状如蒜头而颈略长,亦可称之为虎爪瓶。
这件青白釉蒜头瓶,倒是一件真品,不过,不是官窑出品,而是出自于金末元初的山西彭窑。
明代的曹昭在《新增格古要论·古窑器论·彭窑》中,对这一窑口有着详细的描述:“彭均宝,元代名匠,烧窑于霍州,制品仿宋定窑,胎薄质细,净白尚素,当时称为‘彭窑’,又称‘新定窑’。”
后世对彭窑出货,赞誉颇高,又有“彭窑白货”的美誉。
能在这家摊位上,收到一件彭窑的标准器,收获还是不错的——这件瓷器,可以进虎博展馆,填充一个品类空白。
卢灿遂即将这件瓷器放在脚边,等他们谈完,再找斗笠男,谈谈价格。
霍正廷在他身边,见状,拿起这件瓷器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东西不错?”
卢灿点点头,“彭窑的老货。”
这是霍正廷的知识盲区,完全不懂,只是,他听说这家摊位上竟然能找到真货,也来了兴趣,欠着身子,伸手扒拉那几枚裹着泥土的玉器。
“嘿嘿……”还没等卢灿阻止,霍正廷闯祸了!
一件泥巴包裹的玉环,在他的手中断为两截,其中一半,直接掉落在摊位上。
这就是“泥巴坑”——摊主用泥土将两截断开的玉环,裹在一起,当有人伸手去拿时,稍稍用力,就会断裂……就问你,赔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