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陈的大名叫陈义国。
此刻,他蜷缩在一辆劳斯莱斯银影ii型的副驾驶位置上,神情惊骇,却又竖起耳朵倾听后排两位男子的对话,生怕漏掉一句。
他是被阿木“请来”做向导的。
昨天下午,他将那件青花抱月瓶的来历,原原本本的告诉阿木。卷毛陈除了做掮客,有时也会客串黑货商人,譬如卖一些假古董给不懂行的港台商人。这件瓷器,就是他前几天从文德北路市场进的货,准备坑一下来参加广交会的那帮外国人,花了他整整二十块钱呢。
除了挨一脚,他没亏,从阿木那里拿到三百港纸的酬劳,分给一百给黄癞痢和棋圣张,剩余两百港纸全被他收入囊中。
可别小看两百港纸,虽然此时港币对华币的官方汇率为5:1,可是,如果放到逐渐兴起的黑市上,卖给那些偷渡客或出国亟需港币的人,绝对能一比一兑换。
两百元足够他逍遥一个月。
今天早晨,他正准备出门“做生意”,又被阿木堵门,对方“邀请”他做向导,带人去文德北路,找卖货给他的那位卖家,酬劳是两百港纸。
金钱迷人眼,他屁颠屁颠的就跟着阿木,坐上这辆豪华轿车。
轿车中不仅有“好说话的阿木”,昨天踹他的那位是司机。车后座上,还坐着两名年轻人,其中一人就是昨天他想坑的主儿,明显是大人物。
只可惜,这两人都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聊天。
对方的聊天,全然没有避讳的意思。
卷毛陈也就当新鲜偷听一两句,可听着听着,越听越毛骨悚然——昨天幸亏没讹人家,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两位来头实在太大!
港、穗两座城市原本就相距不远,改开之后,彼此之间的来往变得非常密切,有关香江的名人轶事,羊城这边多少都有些传闻。卷毛陈混迹于街头巷尾,自然听说过很多香江传闻,诸如“香江首富卢家”“华人五大家族”“英资四大洋行”之类市井流言。
卷毛陈怎么也想不到,坐在自己身后的两位年轻人,一个是香江首富卢家少爷,另一位则是五大家族霍家的大少爷!
自己这是运气好到爆还是霉运透到顶?这会儿,他脑袋瓜嗡嗡的,一会想着怎么抓住这次机会一飞冲天,一会琢磨着会不会被这两家报复灭口?
就在他恍恍惚惚中,车子抵达文德北路。
文德北路并非传统的古董市场,而是最近几个月才兴起的草市——没有正规店铺的市集。这个古董草市能兴起,源于文德北路对面的象岗古墓被发现,也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南越王赵眜之墓。
就是今年入夏时分,一支建筑施工队在象岗施工,结果,挖出来一条被石板封存的墓道。
据传闻,尽管基建科长邓钦友在现场,并快速汇报给羊城考古研究所,可在他汇报的间隙,依然有一些墓葬品被工友拿走。
象岗挖出大墓的消息不胫而走,粤省各地的古董商贩闻讯而来,开始“高价收货”。羊城的本地人精明如猴,很快跟进,在象岗对面的文德北路摆起摊位,售卖各种各样的“墓葬品”……
呵呵,这不,文德北路古董草市,就这么形成。
还别说,这一古董市场成为羊城此后数十年唯一没有动迁的古董市场。后来,南越王博物馆就建设在这一带,而着名的羊城文德路古董大市场,也是在此时的草市基础上发展而来。
下车后,卢灿眉头皱了皱。
只见文德北路西侧的草坪上,稀稀拉拉还存留着十来个地皮摊。每一家地皮摊上摆放的东西也很少,多数都是一两件,三五件的,物品上沾着泥土,装扮成刚出土的文物……
整个草市上,只有五六个外地游客,在这些摊位前闲逛,还未必都是顾客。
好萧条!
霍正廷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就这?能有什么好东西?”
刚才来的路上,卢灿可没少在他耳边灌输各地鬼市、草市的奇闻趣事,弄得他兴致大发,可是,看着眼前略显凄惶的集市,怎么也和传闻,联想不到一起。
卢灿也有点尴尬,“下次、下次到京城,我带你去逛潘家窑鬼市,半夜三四点,黑灯瞎火的才有氛围。今天我们来晚了,而且这边规模太小,没感觉。”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卢灿回头看了眼卷毛陈,又对阿木点点头,“那个卖货的,在不在?”
卷毛陈正垫着脚,环顾四周,听到这话,连忙指着不远处说道,忙不迭地点头,“在的,摊位在的,就那个戴草帽的那家。”
卢灿径直走过去,他们一行七八个人,目标太大,几位商贩开始吆喝起来,什么新出土的墓葬玉器、陪葬的彩瓷——卢灿忍不住想笑,秦末汉初的南越王墓,竟然有陪葬彩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