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午后,霍正廷去见粤地主人,卢灿与他相约晚上一同回港,便在房间中迷瞪会等他回酒店,孰料,怎么也睡不着——马路对面的进出口商贸大楼,实在太喧闹。
那里是本次广交会的主会馆。
站在窗前,看着汹涌的进出人流……要不,去逛一圈?看看八十年代广交会的风貌?
说干就干。
卢灿换了一套短袖衬衣和休闲裤,临出门时又拿上一顶棒球帽,扣在头上压了压眼眉——参加广交会的香江客人可不少,别还没进场地就被人认出来。
到了酒店前台,阿忠去找大堂经理要了三张广交会的出入证——白天鹅宾馆是广交会指定服务宾馆,前台有专柜,为住宿的境外友人办理广交会出入证。
卢灿是霍家大少爷的朋友,弄几张出入证还是很轻松的。
大堂经理弄来了三张嘉宾证,蓝色的绶带,红皮封套,上面烫金字体,半圆形的“第五十四届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下面竖形列着“嘉宾证”三个字。
配套来的还有三只塑料胸花,卢灿嫌难看,没让佩戴。他带着丁一忠和阿木这对哼哈二将,出酒店,过路口,来到人流如织的小广场。
羊城作为中国改开的桥头堡,这里的人们,是全国最早一批接触“外面世界”,因此,传统的中山装、军绿装,已经很难看见,年轻人习惯烫着个头,衣着花花绿绿,很“潮”。
就在卢灿刚过马路,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行人八十年代的穿着时,一位坐在花坛边的卷发年轻人,噌地窜到卢灿面前。
丁一忠走在前面,连忙闪身,卡在卢灿前面一米,怒目相对,“干嘛!”
那个年轻人也吓一跳,站定身子后连连点头赔笑,“大兄弟,你们是来参加广交会的吧?能说说想定什么货?我可以帮你联系……”
说着,他拍拍胸口,很自信,“羊城周边,十里八乡,犄角旮旯我都熟,什么厂子产什么货,货品好坏,我都能给你搞定!”
说到这,他还冲着丁一忠眨眨眼,放低声音,“我还能帮送上船,你还能省一笔过关税……”
这就是“线头”,最简单的贸易掮客,兼职“私运”业务。
丁一忠将他往外推了推,“谢谢,我们不需要。”
这种人肯定不是一个人,背后肯定有一个团伙,没必要得罪这些蛀虫。卢灿对这位年轻人笑笑,“我们就是来看看热闹的,没想着买什么。”
卢灿的穿着虽然简单,可怎么看也和羊城本地人不同,更何况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张嘉宾证。那位卷发花格子哪里肯放行?他甚至张开双臂,“大兄弟,游玩也没关系,我知道羊城哪儿好玩。”
我去,这还黏上了?卢灿示意丁一忠别理会对方,直接走就是了。
阿忠将对方推开,卢灿和阿木快步从这位花格子身边经过,抵临广场。
没想到,广场旁边刚才看热闹的一堆人,这会儿忽然涌了上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同志,我是xxx厂家……”
“同志,我们地区的土特产、手工艺很出名的,你可以买点带回家……”
“先生,我们厂的农机远销亚非拉……”
诸如此类的询问,瞬间将卢灿包围,而卷发那位花格子,瞬间就被挤出圈外。
这就是两千年以前,广交会上着名的“会外会”。
七八十年代,国内厂家想要参加广交会,可不是那么容易,不仅需要地区和省府的推荐,还要经过广交会的货品评审会审定。层层审核之下,想要在会上谋一个摊位,难度相当大。因而,很多想要做外贸生意又没能拿到参会证的厂家,会派出业务骨干在主会场外,向来往宾客推介自家产品。
这种会外会持续几十年时间,一直到网络商贸兴盛起来,才算断绝。
阿忠和阿木,一左一右将卢灿护住,艰难地在人群中挪动脚步。
幸好广场上有治安员,看到这边的围堵严重,跑过来大声呵斥,一部分人主动疏散,剩下几个虽然心有不甘,可怎么也不敢如刚才那样逼近。
在几位治安员的协助下,卢灿“突出重围”,让他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长长地吁了口气。
卢灿并没有介怀这种行为是否礼貌,也没有去介意这种行为合不合法。他很理解,国门渐开,国人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想要改变命运、改善生活的热情。没有这种热情,就不会有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广交会的会外会,只是缩影。
卢灿在感慨,浑没在意刚才那位卷发花格子,在距离十米远的地方,眯着眼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