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知青返乡却无所事事、国门渐开涌进来的糟粕思想、还有对更好生活的无底线追求……这一切,都造成改开之后,瞬间涌现的社会动荡。
此时的羊城,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地下组织,多数是一些无业游民、好逸恶劳、偷鸡摸狗之徒们,臭味相投,集结成群的团伙。
诚如卢灿所猜测,卷发花格子,就是一个小团伙中的成员,姓陈,绰号“卷毛陈”。
他所在的小团伙,约有十六七人,有小偷小摸的,有倒卖香江来的电子黑货的,有玩街头扑克棋局诈骗的,也有几位成员做拉掮倒假的。
卷毛陈就是做拉掮倒假的。
做这一行当,需要眼明心亮,头脑灵活,因此,卷毛陈自诩聪明,一向不大看得起其他兄弟,喜欢独自行动。
刚才遇到卢灿一行时,尽管对方穿着看似很随意,可怎么看都有种很舒服的味道,他就隐隐感觉,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当丁一忠快速拦住他时,更证实了他的想法——保镖这种东西在国内很罕见,可是,最近几年香江人北上逐渐增多,他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出门带保镖,非富即贵!
一个非富即贵的香江年轻人……绝对是肥羊,卷毛陈自然不想放过。带保镖怎么了?不偷不抢的,他自己笨,钻进去,还能怪别人?
可是,对方已经进入会场,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卷毛陈坐在花坛边缘,挠着头皮想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不行,这头肥羊不能就这么放过,大不了去找其他几个人合伙做局!
他猛然站起身,朝羊城宾馆方向小跑而去——记得老三和老五在那边摆棋摊下残局。
这两人也算是“动脑筋赚钱”,因而,平日里,他与这两位“脑力劳动者”关系更亲密一些,现在有事,自然首先想到这两人。
老三姓黄,小时候头顶生癞痢,长大后就剃了个光头,绰号“黄癞痢”。
早几年曾经去韶关一带下乡,不知从哪儿寻摸到一本《韬略玄机象棋谱》,又恰逢他认识几个字,闲极无聊时,黄癞痢就翻翻棋谱,还真被他琢磨出一点道道。
回羊城之后,他同样没找到工作,又适逢象棋风潮涌起,他便拉拢同样是象棋爱好者的老五,成天在街上摆残局骗钱。
老五姓张,初中毕业,曾在荔湾一家农机厂上班,也喜欢下象棋,他在象棋一道上,还颇有点天赋,自封“棋圣张”。改开之后,他嫌弃上班太累管束太多,便瞒着家里人辞了铁饭碗,在街头摆棋摊与人赌棋,等家人发现,木已成舟。
老三和老五都玩象棋,一个摆残局坑人,另一个赌棋赢钱,都会经常遇到不给钱耍赖,需要有人帮他们撑腰要账,因此,两人如同卷毛黄一样,加入现在的团伙。
要说他们三人十恶不赦,那还真不至于。
卷毛陈气喘吁吁赶到羊城宾馆前时,黄癞痢和棋圣张,正躲在树荫下乘凉呢。
“哟,老三,老五,没开张呢?”
“这大中午的,哪来的闲人?”棋圣张夹着一根香烟,坐在马扎上,背靠道旁树,又伸手从裤兜中掏出一包压瘪的红双喜,“来一根?”
卷毛陈从烟盒中抠出来一根,笑道,“看来上午收获不错啊,抽上红双喜了?”
红双喜、红玫王、五叶神都是粤省本地比较知名的烟草,红双喜价格最高,每包要五毛二,平时大家都抽两毛八的五叶神。
“屁的不错,上午开张一局,结果这个货色,下输了,兜里没钱把这包烟抵了。”棋圣张虽然这么说,可语气中还是有些得意。
棋圣张和人赌棋,为了吸引人参与,给出的赌注是,赢一局收五毛,输一局给一块。他的棋艺还不错,每天都能赚个八块十块的,因而,出手比较大方。
旁边的黄癞痢,靠残局诈骗,基本上都在诳外地人,收入要差一些,又因为下乡吃过苦,性格较为木讷、阴沉。他不想听同伴在‘显摆’,嘿嘿干笑两声,打断两人谈话,“卷毛,你不在贸易大楼那边趴活,跑我们这边干吗?”
提到这事,卷毛陈皱着眉头蹲在两人对面,用力地拔了一口香烟,吐出,“老三、老五,我碰到一头大羊牯……我确定,百分百超级肥!你们帮我参谋参谋,怎么下刀?”
一听有肥羊,棋圣张和黄癞痢不约而同往前凑了凑,“怎么个肥法?”“很有钱?”
卷毛陈一口香烟一句话,将偶遇卢灿三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他的话,老五棋圣张连连摇头,“你疯了!那人带着两个保镖,能简单得了?又是香江人……可别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公人把我们送进去,那就不值得!”
他并非真正混社会的人,只是一个好吃懒做耍点小聪明的年轻人,哪敢犯这种大案子。
一旁的黄癞痢,却低头不语,手指尖上未曾抽完的烟头,被他揉个粉碎,“卷毛,你想怎么干?总不会让我俩和他下棋吧?”
“来找你们的路上,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们配合。”卷毛陈眨巴两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