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刚才所说,对这一计划,我一直有疑虑!”赵市光摊摊手没否认,同时眼睛盯着对方,很惊讶。如果说刚才收购cmb的猜测还能接受的话,卢灿再次猜中老爷子的意图,让他很无语——这次自己可什么信息都没透露,这家伙的嗅觉敏锐的可怕!
卢灿没表态,虽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谓聪明和敏锐,很多时候与“多思”有直接关系。
想的多了,就容易诞生一些看似荒诞实则有内在联系的联想,十中七八,不难。就像这件事,卢灿在路上就琢磨赵从衍老爷子为什么突然放藏?又不直接联系自己而是透过阿尔达汗?再结合上一个猜测——赵家打算收购比利时cmb……再得出这种猜测,很难吗?
顶层的茶室中,赵从衍、赵市彭父子,还有阿尔达汗三人正在喝功夫茶。
“维文,过来坐。”阿尔达汗脸色红扑扑的,估计中午没少喝,这会有些醒酒了,还知道闪开一个座位,让卢灿在他的位置上就坐……
一看他的模样,卢灿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中午阿尔达汗打电话,催自己来买赵家藏品,八成是被赵家父子三人灌多了……
真是丢脸啊!这家伙……《古兰经》不让喝酒,可从来没见他少喝过——香江兰桂坊的寻芳常客,伦敦国王大道的酒吧将军。
“赵老好!”卢灿先是对赵从衍颔首致礼,到赵市彭这儿,他可就没这么客气,“杰瑞,中午你到底给阿尔达汗灌了多少?这都下午茶时间,他还满身的酒味。”
“这不,交易达成,中午大家一起庆祝一下,高兴嘛,我也喝了不少!”赵市彭笑着拿起分茶器,为卢灿添了杯茶水,又给身边的弟弟赵市光倒了一杯。
赵市彭因为接手华光船务比较忙,不怎么去蓝湾游艇俱乐部,卢灿和他打交道很少,不太了解其为人和做事风格,现在看来,也是个老奸巨猾之辈,说得自己好无辜似的。
“维文,我跟你说,杰瑞中午告诉我……”
阿尔达汗刚要开口,就被卢灿按下,“不是说赵老要倒藏吗?等我和赵老谈定这事,再聊其他。”
撇撇嘴,阿尔达汗嘟囔一句,“整天就知道哪些老东西……”
自从卢灿进门,赵从衍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卢灿和阿尔达汗的身上,见到阿尔达汗在卢家小子面前,低眉顺目的模样,让赵从衍眉头微皱,太出乎他的预料!
赵家打算收购比利时cmb航运,为什么要邀请阿尔达汗和卢灿?
都因为阿尔达汗给赵家一个错觉。
阿尔达汗一来香江,带领一支非常专业的船舶价值评估团队,迅速取代卢灿的谈判地位,让赵家认为,英籍商人阿尔达汗才是德银投资的真正话事人。
谈判的这两天,赵家又安排伦敦办事处的人,去详细了解阿尔达汗所在的家族,发现这一家族确实资本实力不弱。这一调查,再度加强赵家的认知。
比利时是什么?近百年都是大英帝国的附属,即便是当下,比利时与荷兰,都有着“英格兰吊在欧洲大陆的两颗蛋蛋”一说。
英国资本在比利时的影响力,非常强大。
赵家想要收购比利时cmb海运公司,肯定会遇到阻力,这一点,赵从衍和赵市彭都有预料。既然如此,何不拉拢眼前这位英籍缅北家族一起?利用英国资本,来抗衡比利时内部的反对势力?
不得不说,赵家父子打的好算盘。
于是,今天中午的谈判庆祝宴会上,赵市彭一边劝酒一边向对方描绘着收购比利时cmb公司的美妙前景,勾起对方对这次收购的兴趣。
能够被港岛航运大佬赵从衍看上的海运公司,比利时cmb公司确实很有实力。
巧了,这家公司阿尔达汗还真知道,不仅知道,还有过较为深入的合作。
比利时cmb公司的主要业务分为三类,一类是比利时荷兰卢森堡等低地国家的内河航运业务,业务甚至拓展到法国和英国,阿尔达汗家族,与比利时cmb公司,在这类业务上有过合作。
第二类就是远洋货运,阿尔达汗在缅北开设的汽车销售公司,也曾经与这家公司合作过。
第三类就是远洋油轮。
因此,阿尔达汗还真的认为,如果能收购cmb航运,显然是一次不错的项目投资。
不过,他还是坚持,这次投资,必须听听卢灿的意见,才能做最终决定——即便是酒喝高了,他的思维依旧保持“大事问卢灿”的习惯。
顺便说一句,赵从衍和赵市彭的本意是撇开卢家——无关交情,关乎企业股权分散不利于管理。
当从阿尔达汗语气中感受到对方的坚持后,赵从衍选择让步——卢家加入未必全是坏事,起码卢家足够有钱,能保证收购的顺畅进行。
老先生又琢磨起另一件事,那就是赵氏华光草堂的藏品。
黄金市场的兴起,以及今年春季拍卖市场的萧条,让老先生感觉,古董市场的下挫似乎不可避免,赵家的主要资产要转移出去,那么华光草堂的藏品,是不是也借机处理掉?
要钱?自然不划算,港纸一天比一天不值钱,当然是要黄金啊!
于是就有了阿尔达汗的那通电话。
还真不能说赵老爷子昏聩,谁能想到,之前双方的龇牙咧嘴、耀武扬威,全特喵是吓唬对方的?
赵老爷子见卢灿望向自己,微倾着上身笑道,“确实有出藏的打算,阿灿,你有兴趣接手?”
卢灿低头翻了个白眼,老先生假的很,都已经让阿尔达汗打电话,自己都来了,还这么问?
再抬头,已是满脸笑容,“当然有兴趣,不过我还得看看,上次不是那么仔细。”
卢灿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次我要看全,不要像上次那样,只看多宝阁上那些。
老头子起身,对自家两个儿子嘱咐道,“你们陪好阿尔达汗先生,我带阿灿去看看货。”
卢灿同时在阿尔达汗肩膀上压了压,“找个地方眯会,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聊。”
俩人出茶室,上走廊,有佣人帮忙打开上方悬挂着“赵氏华光草堂”牌匾的收藏室大门。
卢灿忽然意识到,今年没看见倪亚正,上次来可以感觉到,赵家藏品一直是倪亚正在管理。
“赵祖,倪奶奶呢?”
“哦,她和几个牌友打雀。”赵从衍神色如常——打雀就是打麻将,香江打麻将风气很盛,倪亚正确实出门打牌去了,不过,她是和赵从衍因为藏品转手一事,怄气离开的。
卢灿不知道,笑笑,“有个爱好,不闲着,总归是好事,还能锻炼思维。”
天地良心,卢灿随口一说的,可落在赵从衍的耳中,有点膈应——倪亚正有爱好的,那就是古董收藏和鉴定,可现在卢灿却说“倪亚正的爱好是打雀”?
赵从衍面色微沉,不过,他依旧微笑点头,“是啊,我也支持她多出去走走,即便是打牌,也比老待在家里要好。”
这句话算不上对刚才卢灿那句话的赞同。
人是有第六感的。
卢灿第一次来赵家,就对倪亚正印象挺好,对赵从衍的印象……只能说一般般。因此,上次他很自然的选择与倪亚正聊藏品,而这次与赵从衍短暂的两人独处,再度印证这一感觉。
卢灿选择沉默,不打算将气氛闹僵,埋头看货。
这次,赵家将所有藏品对他公开。
不得不说,华光草堂还是有些惊喜之处——赵家的不少好东西并没有公开展示。
高古瓷方面,五代末期的越窑青釉花鸟纹圆盖盒,是典型的越窑小件样;南宋河南窑的黑釉铁锈花四系橄榄瓶很少见,都可以镇馆。
元代瓷器中,钧窑天蓝釉罐很不错,青花缠枝花卉纹兽耳罐以及龙泉青釉贴龙纹大盘,都是绝对的大件,无论是入馆还是拍卖,都是高等品。
最让卢灿惊喜的是,赵家竟然还收藏着一尊南宋的木雕道教仙姑坐像,绝对罕见,此外还有一尊明末的漆金铜道教仙真坐像。
佛像常见,道教真仙像很少见。
至于其它的藏品,也还不错。
明中期藏传佛教铜鎏金观世音菩萨坐像;清康熙铜鎏金莲花生大士坐像,都是精品一级;乾隆铜胎嵌料五福镶表轿瓶造型非常清奇,竟然在瓶体外部镶嵌一面台钟。
单论升值潜力,反而不是以上这些,而是赵家不太当回事的近现代画作:李可染《牧牛童子》,张大千一九三九年绘制的《丹山白凤》、《清溪独钓》,吴冠中的设色纸本立轴《苏州园林》、林风眠的镜框《春深》等,无一不是大家之作。
林林总总,一百五十件左右。
卢灿看货很快,全部看完也就四五十分钟,起身对赵从衍笑笑,“赵老,您家的藏品,我能包圆,不过,有几件得提前说明,我看不太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假货我得挑出来。
赵家藏品中,一共有十一件赝品,自然是不能收的。
谁听说自己藏品中有假货都不会高兴,赵从衍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有藏品你不看真?”
多新鲜,谁能保证自己的藏品都是真家伙?
卢灿拢着手,微笑不语。
“你说说那几件?指出来我找人看看。”赵从衍有些赌气的问道。
“这是自然。”卢灿微笑点头,转身,将多宝阁上一件物品取下,放在一边。
“你说它是赝品?!”赵从衍双眼圆瞪,表情掩饰不住的愤怒,甚至怒极而笑,“呵呵,卢先生这么自信,这件东西,我可是做过科技检测!”
卢灿从多宝阁中取下来的物品,模样像极一只有双耳的煎锅,只是这只煎锅的内底部,有着密密麻麻的铭文。这是赵家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镇宅之宝——西周兮甲盘!
他第一件就把人家的“镇宅之宝”给否了,赵从衍能不急?
早料到对方有这想法,卢灿笑着摆摆手,“赵老,您别着急。我挑出来的每一件货品,都会指明漏洞在哪儿。您如果还不相信,可以拿着我的话去找您的鉴定师团队核实,或者找第三方来验证。”
赵从衍面色阴沉,连着哼了两声。
这件西周青铜盘,是1969年,一位东洋客户用来抵押三十万港纸货运费的物件。
妻子告诉他,这可能是史书上有着清晰记载的“兮甲盘”,为此,他们夫妇亲自查阅很多资料,确信为真品。
但又因为当时的三十万港纸对于赵家而言,数目不小,因此,他专门从香江和北市聘请五位精通吉金鉴定的专家,前往神户鉴定,都认为是真品。
不仅如此,抵押方还拿出碳十四鉴定,铸铜的制造年代,为2700年前,正负五十年,与西周周宣王几乎同时代。
可谓“三重鉴定”!
因此,在他看来,这件藏品,是华光草堂所有藏品中,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一件!
卢灿拿这件藏品开涮?哼哼,且看看这小子又会怎样胡言乱语!
老先生双手抱胸,“那我就要向卢生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