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风点头,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关乎西域举国,他此般要求倒也无可厚非。嗯。谢玄礼犹豫了片刻,又道:桥雨还说,西域皇帝想将联姻之事继续下去。继续?沈予风眼睛半眯,脸色不善,怎么个继续法?谢玄礼心里发笑,表面上却漫不经心道:他想把公主的同胞弟弟不可!没等谢玄礼说完,沈予风便站起身,冷声道:这西域王是嫌自己儿子女儿太多了么,送了一个还不够要送第二个!阿礼你怎么说的,你有明确拒绝吗?他越说心情越烦躁,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急道:依我说,现在就派桥雨去同他说谢玄礼悠然道:我觉得此事倒还有商榷的余地。阿礼,你沈予风舍不得朝自家王爷发火,只能责备中带着委屈地看着他。说起来,四弟年纪也不小了,上次是我娶公主,这次只怕该是由他来娶皇子了。沈予风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谢玄礼给捉弄了,大松一口气的同时无奈道:阿礼,你怎么时候也变得怎么坏了?谢玄礼嘴角含笑,同你学的。到了晚上,沈予风趁着月黑风高,又溜进谢玄礼房中。只见,房内烛光一灭,从里传来几声响动,半个时辰后又悄然复明。月光皎洁,床铺凌乱,沈予风看着床上因疲惫昏睡过去的美人,白皙的肩上青紫点点,嘴唇上也泛着诱人的水光。他穿好衣服,准备叫人打些热水来,刚走到门口,莫名地脚步一顿。烛光忽明忽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似笼罩在一片大雾之中。他意识变得恍惚,身体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接着,他又听到了那个神秘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杀了他!第48章被蛊惑般地, 沈予风缓缓转过身,他瞳孔涣散,像是丢失了三魂七魄,徐步走到床边。谢玄礼依旧熟睡着,呼吸平缓,长睫如羽,平日里的高冷狠戾一一褪去, 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绮丽柔和。他的脖子修长白皙,上面还有几道刚刚弄上去的吻痕,如此脆弱, 如此惑人,握住他的脖子,只要稍微用力,他就会睁开眼睛, 死死地盯着自己,眼中映照着自己一人, 然后一点点地失去力气,最终死在他怀里。这个念头在沈予风脑海中越来越强烈,他的呼吸渐渐急促,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沈予风沈予风!这声音好似一阵清风吹过, 他陡然转醒,发现双手几乎就要触碰到谢玄礼,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桥雨站在他身后,眼中满是震惊, 压低声音:你在做什么?!沈予风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我不知道床上的谢玄礼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呓语,大概是被折腾得太累,此刻也没转醒,只是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沈予风还没从后怕中缓过神来,我刚刚想他喉咙上下滚动,想他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声音,最终也不想说出那三个字。桥雨好看的眉拧成一团,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此事先不要惊动王爷,你随我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朝大厅走去,在路上刚好碰到审讯完犯人归来的凌铮,后者一看见他们脸色就猜到发生了什么,还未询问出口,桥雨便对他道:正好,你也一起来罢。三人来到大厅,点上长灯,此刻的沈予风终于缓过神来,脸色不再像是方才的惨白,恢复了几分镇定,他最先开口道:我想,我八成是中了那摄魂之术。凌铮脸色一变,他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你何出此言?当日你我与那突厥神秘人交手,我内力只恢复了一二,不慎被他劫持,虽然最后侥幸逃脱,但我依稀记得那人似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只是当时我身体并未感觉到什么不适,故也没多留意。和谢玄礼互表心意之前,沈予风没再碰过其他人,也就终止了催情大法的修炼,同时也遭到了情/欲的反噬,更是一度内力全失,近来拖阿礼的福才稍稍恢复些许,面对寻常的会些功夫的小混混绰绰有余,但对上这来历不明的突厥神秘人,就显然不够看了。沈予风细细回忆着当日的种种,脸色越发沉重,他被迫放开我时,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桥雨和凌铮齐声问:什么话?他说,多谢。此话落地,两人均是一愣,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片刻光阴的沉默后,桥雨道:我也曾听闻过突厥秘传的摄魂之术。据说,想要解这摄魂之术只有两种方法。其一,便是由施术之人主动解除;其二,施术之人身死,术法也自然解除。凌铮道:如此说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神秘人,也不用活捉,直接一刀杀了即可。凌铮,你先我同我说一说当日你们与那人交手的细节。沈予风一直沉默着,直到凌铮说完,蓦地一笑,其实还有第三种方法,只要我死了,这摄魂之术自然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世子!凌铮厉声打断他,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沈予风微微抬眉,凌大人就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世子,凌铮沉声道,事情并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更何况,你认为你死了,王爷会独活吗?不止是沈予风,连桥雨也愣住了,眼中似有什么闪过。沈予风叹了口气,道:凌大人,看来你还不是非常了解你们王爷。阿礼虽爱我,可断然不会为我抛弃小阿彦,抛弃大楚,与我一走了之。若当日王府的情景再现,劫持我的不是顾永捻,是突厥人,想要以我的性命换大楚一座城,阿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射出那一箭。你明白么?凌铮摇了摇头,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王爷不会允许你干傻事。沈予风静了静,脸上的表情稍稍轻松了一些,我当然不会那么做。只不过,在抓到那神秘人之前,我是不可能待在他身边了。沈予风下定决心道,这件事拖不得,明天一早我就向他辞行,凌铮,你派两个武功高强的人跟着我,一旦发现我有何异常他的眼眸暗了下去,透露出一丝狠厉,只不过,这是对他自己的狠心。桥雨突然开口道:听你们的意思,此事你们是不欲告知王爷了?嗯,让他忧心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更何况,若他知道,他定然不会放我走。沈予风不禁有些自责,他深知谢玄礼最恨欺骗,他也答应过不会再对他有所隐瞒,如今却不得不食言。若是以后阿礼怪罪下来,也不知要跪多少夜床头才能平息妻怒。凌铮颔首道:我这就去准备,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将那神秘突厥人给找出来。凌铮走后,只剩下沈予风和桥雨二人。两人以前有多亲密,现在就有多窘迫,桥雨算是能明白为何王爷执意要将他调走,这还是王爷念他追随多年的情分,不然连条命都说不定不会留给他。桥雨本对沈予风颇有好感,自从得知他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登时觉得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桥雨语气生硬:如无其他事,我也先走一步。慢着。沈予风语气淡淡,我问你,你今夜为何会出现在王爷房中?桥雨似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迅速回答:保卫王爷是我的职责,今夜若不是我,王爷恐怕早就沈予风漠然扫了他一眼,你可以说谎,可你的眼神却说不了慌。桥雨咬着嘴唇,既然如此,世子又为何一问?沈予风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在他身边,也挺好。天未亮,谢玄礼还在帐中半睡不醒,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人在亲吻他的额头,眼睛,嘴角,他想睁开眼,又觉得眼皮很重,无论如何努力只能睁开一点,眼前的景物都像是蒙着一层细碎的光。接着他听到熟悉的嗓音,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礼,我要暂时离开一阵子。嗯你乖乖地等我,好不好?即使尚未清醒,谢玄礼心中又突然不安起来,他抓住那人的衣袖,想让他别走,可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予风看着谢玄礼的手,心仿佛被揪住,又哄道:宝贝听话,我很快就回来。谢玄礼稍稍抬了一下眼皮,又睡了过去,沈予风最后在他嘴上印下一吻,忍心掰开他的手,转身离开。半个时辰后,谢玄礼悠悠转醒,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满室清光。床上只有他一人的温度,好似昨晚的一切都不过是春梦了无痕。予风?他出声唤了一声。无人应答。他心中一沉,顾不上穿上鞋袜,直接走出里间,沈予风?正在门口候着的闻秋忙推门而入,王爷。谢玄礼面色不虞,世子他一大早就走了。走?谢玄礼眉头紧皱,他去何地了?闻秋低着头,奴婢不知。他临走之前可有说些什么?没、没有,闻秋谨慎道,世子就是吩咐奴婢不要打扰王爷,所以谢玄礼身上一阵脱力,不觉地身趔趄,闻秋忙上前搀扶,王爷!谢玄礼摆摆手,无事。他回头望着凌乱地床铺,胸口隐隐作痛。沈予风真的就这样不辞而别?不可能,他们不久前才相约一起去西域,沈予风是有多大的胆子才敢骗他一次。闻秋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看着王爷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像控制不住般地,将桌上的花瓶狠狠地甩在地上,可恶!随后,谢玄礼找来凌铮等人,后者也对沈予风不告而别之是语焉不详,眼神有几分躲躲闪闪,我想世子离开定有他的理由。什么理由?谢玄礼冷声道,本王已得到消息,南疆一切安好,他不需要回南疆,除了本王身边,他还能去哪?!凌铮不敢再出言回答。沈予风一走,王爷立刻又变回了以往的冷清冷语,息怒难辨,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桥雨状似不经意道:世子他交友广泛,说不定此番离开是为了会一会故友。凌铮:这桥雨又是闹得哪出?谢玄礼眼睛半眯,故友?对,桥雨似意有所指,曲高城离淮安不过半日的路程,众人皆知,淮安多名妓,世子年少时可没少去过烟花之地啊凌铮听不下去了,也不知沈予风是哪里得罪了桥雨,惹得他这般报复,王爷,可需要属下派人把世子找回来?不用了,谢玄礼眼眸沉沉,恼怒,怀疑在心底蔓延滋生,他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即可启程,前往西域。第49章摄政王一行人重新上路, 谢玄礼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上,凌铮和桥雨骑马走在前头,这情景表面上看去和过去并无不同,不过凌铮很清楚,少了一个沈予风,他们王爷的心情有多糟糕。出发之前,谢玄礼吩咐下人去把某人藏在桃树下的藏酒给挖出来, 可当那人扛着锄头准备开土时,他又突然出声喝止,从这以后, 谢玄礼都未说过半句话。傍晚时分,他们赶到淮安,落脚于一处位于城南上好的客栈之中。谢玄礼从马车上下来,直接去了房间。这一路上颇为颠簸, 过往抱着他,喂他酸枣, 替他按头,陪他说话解闷的人不在,谢玄礼的脸色近乎惨白,半天下来除了水一点东西都没喝, 神情恹恹,一言不发。凌铮有些担心自家主子,不免地怪罪唯恐天下不乱的桥雨,看你做的好事。桥雨打算借用一下店家的厨房, 亲手替王爷做一些爽口开胃的小菜,对此不以为意,我说的又没错,沈予风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那你欲如何?凌铮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着桥雨动作熟练地洗菜,切菜,下锅,无奈道:世子毕竟是王爷的人。桥雨手上一顿,咬住了嘴唇,他配不上王爷的喜欢。凌铮淡淡道:王爷的事情,轮不到你我过问。桥雨静了一静,问:沈予风现在在哪?方才才收到初阳的信,世子已早我们一个时辰进了淮安城,在城北落脚。从城北道城南,至少要半个时间,若摄魂之术生效,留给我们的时间也绰绰有余。凌铮话音一顿,须臾,他有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何时这么关心世子了?桥雨冷哼一声,我是关心王爷。桥雨做了山楂糕,煮了一碗清淡的挂面,送到谢玄礼房中,谢玄礼也没拒绝,用筷子捻了一小口糕点,口中顿时酸甜交加,好受不少,忍不住多吃了几口,看到桥雨还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眉毛微抬,还有事?桥雨连忙摇头,属下只是有些担心王爷,王爷在马车里闷了一天,要不要出去透透气?谢玄礼正欲回答,又听见桥雨道:属下方才听店小二提起,这淮安城春日和夏日的晚上都格外热闹,夜市里人来人往,其热闹程度是连京城也比不上的,每月月末,还有琼林堂的才女大摆会诗宴,许多文人墨客都慕名前来。王爷难得来淮安一次,若是一直闷在房中,实在是可惜。淮安是谢玄礼一位皇叔的封地,这淮安王文采风流,精通诗词书画,年轻时骑马游城,曾引得众女抛花献果,可谓是难得一见的盛景。他志不在朝堂,只想做一个沉浸在水墨丹青的闲散王爷,成年之后便得了淮安这块封地。有这样一位王爷,淮安人个个寄情于诗画中,连青楼的姑娘都自诩清高才女。这种地方,也难怪沈予风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