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礼垂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我信你。你身体太虚弱,今日就放你一马。沈予风翻身下床,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不等谢玄礼回答,沈予风便走出房间,替他关上门,凉风吹来,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谢礼,谢玄礼摄政王久病,临王亲来南疆寻找流落民间的绝色美人原来如此。沈予风不禁自嘲一笑,他居然现在才想到。所以,他是把摄政王给沈予风摸摸自己的脖子,不由地开始担心这颗项上人头。对于这为名声赫赫的摄政王,沈予风虽然没见过几次,身在王族,他的事迹还是听过不少的。此人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可谓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谢玄礼还是皇子时,就办了不少震惊朝堂的大案,最著名的莫过于前相陆新北之案。陆新北两朝宰相,深得先帝器重,在朝中爪牙众多,手握重兵,权势滔天,最后却栽在未及弱冠的二皇子手上。民间传闻谢玄礼身高八尺,高大威猛,面如罗刹,亲手在马上斩杀奸臣,但沈予风知道,这位摄政王确实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位美人,原来一直就在他身边。第24章身着粉白色衣裙的女子一手拿着扫把和笤帚,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门。她在红灯门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总是低着一张脸,刻意隐藏自己还算出众的容貌。可她现在却慢慢地抬起了头,冰刀一般的目光落在床上半躺着的男人身上。谢玄礼听到动静,脸朝门口的方向转来,谁?我是来给公子打扫屋子的。女子的声音很轻柔,眼中迸发出的恶意愈盛,面前的男人早就瞎了,她不需要隐藏。真是苍天有眼。谢玄礼点点头,有劳姑娘了。女子走到桌面,低头看着破碎的茶盏,锋利的边缘闪着幽然的寒光。她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捡起那块最尖锐的碎片,朝着谢玄礼缓步走去。谢玄礼依旧双目无神看向前方,女子笑容更甚,高扬起手,正欲狠狠地刺伤那白洁无暇的脖颈啊手上的钝痛让她不禁惊叫出声,利片也随之掉在地上。下巴被用力地捏起,她对上一双阴戾的双眸,清泉姑娘,别来无恙。清泉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你不是不是瞎了么?!为什么谢玄礼手下施力,在清泉脸上掐出又深又红的痕迹,怎么,见我没瞎,你很失望?没错!清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恶声恶气道:你这个以色侍人的败类!你你以为沈予风真的在乎你?呵呵,我告诉你,你在他眼中不过只是一个床上的玩物这些话虽然难听,但谢玄礼还不至于被一个女人激怒。这女人在百花楼就找过沈予风的麻烦,被识破后送到红灯门,没想到现在却对这个自己几乎没说过一句话的人起了杀意。谢玄礼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可悲的常人会因为求而不得发疯,对他来说,在这大楚还没有他得不到的。至少我还能上他的床,你呢?谢玄礼淡淡一笑,他有正眼看过你么清泉死死地咬着嘴唇,而后突然哈哈大笑,谢礼,恐怕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好生养着你罢?要不是饮了长相思,你的血可以入药,他早就将你弃了!毕竟他心中最放不下的,是谢玄礼瞳孔紧缩,扬手一甩就将清泉摔出去。咳咳咳,清泉趴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脸上的笑容格外渗人,你和我有什么两样!哈哈哈谢玄礼抓起清泉的头发逼她仰头看着自己,你还知道什么?清泉语气得意,我知道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即使背叛了他,他还是舍不得要了人家的性命,甚至愿意采你的血救治那个人的妻儿谢玄礼低头看着手背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似在火辣辣地疼着,胸中一股怒火窜至心头。清泉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逐渐扭曲的面容,心下快意不已,正欲继续激怒他,没想到男人却微微勾唇,既然你我都得不到那人的心,不如他凑近清泉,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一起毁掉他?清泉一愣,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瓷白如玉的手在清泉的脸颊摩挲,不然,你要继续看着他属于其他人?那种滋味,恐怕不好受罢。谢玄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她拒绝的诱惑。清泉冷汗直流,嘴唇发白,你、你到底是谁*江湖上乱久必平,平久必乱。现时今正处于各方势力都平衡的安稳时期,已很久没有发生什么能让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大事,整个江湖都闷得发慌,武林盟就闲不住了,聚集了一批正派人事,打算对红灯门进行十年来第三次的围剿。得到白雅传来的消息,宫夕扯扯嘴角,把信拍在桌案上,不自量力。站在他身后的悦明冷笑一声,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看来他们已经忘了上次在我们红灯山山脚下死了多少人,是时候提醒提醒他们。师父,只需要给悦明十名弟子,悦明一定让他们连山都上不了!你们不可过于轻敌。顾永捻提醒道,别忘了上次绝步峰一战,我们连折两位长老。那还不是因为燕啼萧那个叛徒悦明脱口而出,被顾永捻警告地看了一眼才悻悻闭嘴,偷偷地看向沈予风,对方却无甚反应,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被当众揭开伤疤。顾永捻唤他一声,师弟?沈予风心不在焉地恩了一声,心思显然不在这里。顾永捻拿起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果然,这次又是武林盟搞得鬼。宫夕看向沈予风,似笑非笑,也不知道他们的少盟主会不会一同前来。悦明和顾永捻均暗自打量着沈予风的表情,她们都知道燕啼萧是他的逆鳞,也只有宫夕会如此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提起。沈予风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来了,你们要杀便杀,无须废话。宫夕问:那你当初又为何放他一马?不久前还救他妻儿两命?他曾经救过我。沈予风面无表情道,一命尝一命,我和他已两清。哦?宫夕眉毛微抬,既然如此,此次本座就交与你一任务。擒贼先擒王,潜入武林盟,直接杀了那满口仁义道德的武林盟主,如何?当然,能灭其满门就更好不过。沈予风踏步起身,勾了勾唇,师兄,恕我不能奉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顾永捻笑道:还有什么事比保卫师门更重要?沈予风眸光微闪,我啊,得把一个大宝贝送回家。自从上次看到了谢玄礼身上的玉佩,知晓了他天潢贵胄的身份,沈予风就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仿徨之中。身为大楚的臣子,他有责任助谢玄礼找回记忆,并护送他回京。沈予风深知,如今最好的做法便是通知正在南疆的谢玄文,对方定会处理善后好一切。只是,谢玄礼恢复记忆之后,又会怎么处置他?谢礼喜欢他,依赖他,甚至愿意委身于他,可那位摄政王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他日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或许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留他一命,但沈予风曾听说摄政王折磨起人来只会叫人生不如死。还有第二种选择,将谢玄礼禁锢在自己身边,管他什么天下大乱,皇权不稳,都与他们无关,他美酒在手,美人在怀,脱去王室的外衣,肆意江湖。可沈予风不甘心,他想赌,赌他的阿礼宝贝即使成为了摄政王,对他的心意依旧不变。不说和他一世一双人,以他的身份,当一个摄政王的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思及此,沈予风忍不住轻笑出声。罢,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到十岁那年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小皇子落得寄人篱下,依附于人的下场。谢玄礼那样的天之骄子,就该站在皇权的制高点,俾睨众生。沈予风走进谢玄礼的院子,刚好碰见胭脂迎面而出。胭脂对这个伤害过他阿礼哥哥的臭男人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你要干嘛?阿礼哥哥已经睡下了,你别打扰他。沈予风笑笑,我就去看看。胭脂叉着腰挡在门口,你开门就会吵醒他的!那我不开便是。话音刚落,沈予风扬身一跃,直接从开着的窗户翻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胭脂气急,又不能冲进去把人拖出来,只能在门口咬牙跺脚。沈予风走到床边,谢玄礼果然已经睡下,呼吸平缓,面容沉静。沈予风看着他,心口似覆着一片乌云,绵绵地缠绕着他,撕扯着他。阿礼沈予风握住谢玄礼的手,让之与自己十指相扣,你以后,会忘了我吗?忘了也好,只是你他日迎娶王妃,我是不会去的。沈予风弯下身,在谢玄礼嘴唇上轻轻一点,我怕我会受不了。谢玄礼睫毛微微颤动,他缓缓睁眼,两人四目相对,沈予风感觉心头有些什么地方隐隐地炸裂开。沈郎,是你么?嗯。沈予风将谢玄礼的手握得更紧,吵到宝贝了?谢玄礼摇摇头,没,你怎么来了?我为何不能来?谢玄礼静了下,道:你很久没来了。沈予风一窒,我最近有点忙。谢玄礼点点头,依旧是那副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样子。沈予风只觉得胸口闷得慌,阿礼,我们下山吧,我带你走。走?去哪里?你既然已经与我有肌肤之亲,我自然要带你回家面见长辈,好迎娶你过门呀。沈予风的语气听不出真假,阿礼,你可愿随我走?第25章这个问题沈予风以前也问过, 当时的谢礼孤身一人身在百花楼,记忆全无,满满的一颗心都在沈予风身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他一起走。可如今,沈予风还是沈予风,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谢礼。那个温顺如水,全心全意信任他人的谢礼在他记忆恢复的一刻, 就已不再存在。良久,谢玄礼才迟疑地细问:回家?回沈郎的家?沈予风这才意识到他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把人带回王府是断然不可能的。事到如今, 欺瞒拐带摄政王的罪名他一个人担着就好,没必要把整个南疆王府都牵扯进来。此事我们日后再说,沈予风沉吟道,当务之急是医治好你的眼睛。送一个完完整整, 毫发无损的摄政王回京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谢玄礼不自觉地眨眨眼,白公子都没有办法, 我的眼睛沈予风打断他,白雅虽然医术不错,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就知道几个颇有实力的神医,他轻轻地把手放在谢玄礼眼睛上 ,睫毛的煽动让他掌心痒痒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谢玄礼想不出要继续留在红灯门的理由, 他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之后的事情交给桥雨和凌铮便可。他王府里培养了这么久的人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他干脆放下皇权当一个闲散王爷算了。再者,他也想看看沈予风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思索再三,谢玄礼点了点头,一切都听沈郎的,沈郎去哪,我便去哪。谢玄礼感觉到眼上的手微微收紧,下一刻他就被揽入熟悉的怀抱中。阿礼,我是真舍不得你。抚摸着沈予风背后的发丝,谢玄礼垂着眼睛。这人容貌是世间少有的容色,装起浓情蜜意来也着实让人受不住,若不是犯了他的大忌,又有一层南疆世子的身份,他说不定还真的会把人收进府里给自己解解闷。谢玄礼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日理万机,男女之事对他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先帝曾想给他找一位贤内助王妃,只是在他眼中,自己的弟弟实在是容貌无双,虽然性格有几分阴戾狠毒,工于心计,才干却是一等一的,更别说还是天子的嫡亲弟弟,他实在找不到可以配得上谢玄礼的王妃。若沈家还有其他女儿他倒是可以考虑下,可沈家除了沈芍荣适龄的只有一个男孩。谢玄礼的婚事一拖再拖,拖到先帝病重都没解决。先帝驾崩之后,谢玄礼肩上的胆子愈重,别说娶王妃,连王府都很少回,整日泡在堆积如山的奏折里,还要分心去管一管喜欢哭鼻子的小皇帝,可谓是心力交瘁。太后体恤摄政王,特意选了几个可心的女子送到他府中,加上先帝赏赐的,谢玄礼府中美姬不少,他也尝过女色,却也觉得不过尔尔。太后知晓后,认为是这些女子虽然貌美,却不如摄政王一二,王爷这是委屈了呢。沈予风这样的人物倒是合谢玄礼胃口,只是可惜了,原本他还能留他一条命的。沈予风说走就走,次日就向宫夕告辞,这时候还不忘关心一下师门的大事,武林盟那边情况如何?宫夕懒洋洋道:那老秃驴从各门各派集结了一批人马,不日前正从长临出发,约莫半个月可到羌州。师兄可有把握?宫夕嗤笑,怎么,难道本座没有把握,你便留下?被揶揄的沈予风坦然一笑,那倒不是,我这次是非走不可。既然如此,你又何须此问?快走罢,等人围了山,你想走都没那么容易。沈予风想了想,又道:若需帮助,及时通知我。通知你你能如何?宫夕嗤之以鼻,难不成你能借你父王的十万大军一用?沈予风静静地看了宫夕片刻,愁眉蹙额,师兄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