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谢礼,沈予风又问:我们家阿礼情况如何了?白雅反问:你每日都去看他,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沈予风无奈摇头,我和他之间话并不多。自从双目失明,性子原本就安静的谢礼话越发地少,通常是沈予风问一句,他简单答一句。久而久之,沈予风无人可说,两人之间只剩下狼狈的沉默。他身上的药性我勉强可以压制住,等我走了,悦明也会接手此事。只是他的眼睛白雅皱起秀眉,我无法确定发病的原因,目前看来是由于在发/情期受伤,虽然我对长相思只有七八成了解,我还是觉得不应该沈予风立刻明白了白雅的意思,你是说,他双目失明另有原因?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沈予风静了静,又道:无论病因如何,治好他的眼睛才是当务之急。那是自然。白雅忍不住道,不过是一个男宠值得如此大费周折么?你不累,我还累呢,现在多少珍贵的药材用了出去。没办法,沈予风笑道,如果遇到比他更好看的人,我说不定就放弃了。千金易得,佳人难遇。白雅冷笑一声,沈师叔未免以貌取人得太过分。天生如此。白雅还欲说什么,合欢楼门从里推开,一名侍女缓步走出,白公子,门主请你进去。沈予风冲侍女弯唇一笑,那我可以进去吗?侍女脸颊绯红,低着头不敢去看沈予风,自、自然可以,沈长老请。白雅和宫夕少不得有琐事要谈,沈予风没有那个耐心旁听,独自走向后院。恰好,他想找的人正半躺在贵妃椅上,身披一件白色的外衫,青丝散开,双目微合。沈予风走近那人,低下头打量着如玉的睡美人,忽然发觉这人和他的阿礼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阿礼虽然俊美非凡,去没有丝毫女气;这人则太过阴柔,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感觉到沈予风的气息,谢玄文慢慢睁开眼,世子?他试图坐起来,却是动作一顿,眉头紧皱。沈予风自然能看出他身体的不适,笑道:王爷还是好好躺着罢,毕竟这几日王爷确实是累得不轻。谢玄文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但依旧不失皇家的高贵矜持,世子特意寻来,可有要事?谢玄文和沈予风沾亲带故,平日甚少来往,这几年虽说都每年都会在红灯门碰上一面,这样单独谈话还是第一次。南疆王府收到一封宫里来的信,只是王爷不在,就送到我这里来了。沈予风从衣袖中拿出密封的信封递给谢玄文。谢玄文面露警惕,仔细观察着信的密封口,沈予风看出他在想什么,笑道:太后的私信,我怎看私看?本王不是那个意思。谢玄文淡淡一笑,世子是太后的嫡亲弟弟,本王自然信得过。说完,便直接打开信,细读起来。太后信中的内容和他预期的八九不离十,主要是催促他尽快寻到摄政王,哪怕只有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另外捎带提了一下今日突厥在边境频繁闹事,更是在京城抓到了几个深入大楚的奸细。谢玄文相信这些朝堂之事难不倒太后那个女中豪杰,他也没兴趣过问。只是看太后信中的语气,他再不找到摄政王只怕自己在京城中的王府都要被一锅端了。见谢玄文面色不虞,沈予风问:王爷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谢玄文答:朝堂的一些琐事而已。沈予风挑了挑眉,听闻王爷虽久居京城,但从不过问国事。朝堂中事无论大小全有摄政王一人掌控今时不同往日。谢玄文斟酌着措辞,皇兄他身体欠佳,本王作为他的胞弟,自然要为其分忧。沈予风也不追问,笑着点头,如此。那还请王爷见到摄政王,代我向他请安。谢玄文点点头,缓缓起身,本王在红灯门已待了半月,是时候告辞了。哦?师兄怕是要伤心了。他?谢玄文自嘲一笑,注视着沈予风,世子,本王有一事想问。王爷请说。你们红灯门之人,真的有真心吗?沈予风目光一凝,王爷谢玄文也不指望能问出一个答案,他摆摆手,本王先行一步,世子请自便。沈予风正欲离开,目光被贵妃椅上一处闪烁着微光的地方吸引,他凑近一看,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静躺在其上,一个文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桥雨面容姣好,风韵非凡,善于察言观色,为人处世也都进退有度。他虽然顶着男宠的身份,上头偶尔也会命他去办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因此他在红灯门算得上是出入自由。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桥雨站在半山腰,撑着的油纸伞把带着阵阵寒意的秋雨隔绝在方寸之外。山顶上的大红灯笼在雨幕中散发着浑浊朦胧的光芒,桥雨远远地望去,只觉得那个地方如海市蜃楼般地不真切,仿若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桥雨猛地转身。来人一身黑衣,身材挺拔,头戴蓑帽,看不清容貌。但桥雨知道,这是谢玄礼身边最得主人信赖的近卫凌铮。你迟了。凌铮双手抱剑,沉声道:你说你有要事相告,我才连夜赶来。同为谢玄礼的爪牙,桥雨深知自己和凌铮在主上心中是截然不同的地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从谢玄礼还是皇子的时候便伴其左右,一直到现在,是谢玄礼心腹中的心腹。而自己,不过入府几年就被打发到远在南疆的红灯门,两年来从未回京。这个相貌中山的男人能随时看到王爷,自己却只能在深夜去想一想那令自己如痴如醉的容颜。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身边只有自己一人,却还是想着凌铮,什么事都只同一人说,视自己如无物!桥雨深吸一口气,隐去自己的不甘和嫉妒,平静道:这几次凌大人亲自来见桥雨,真是让桥雨惶恐。谢玄礼眼线爪牙遍布全国,上到朝廷重臣,下到江湖小派,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红灯门是邪门歪教,却与皇室贵族有染,谢玄礼不得不花点心思在其上。不过也仅仅是一点心思,桥雨以往的碰头人不过是在南疆别庄的小小眼线,不料这几次都是凌铮亲自前来。桥雨本来还奇怪,见到谢玄礼之后便明白了。摄政王失踪,凌铮自然不可能在京城等消息,必是要亲自来寻主。凌铮对一般人向来没有那弯弯绕绕的耐心,你有话直说。桥雨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雪白的皮肤在夜幕中更显妖冶,你可是在寻王爷?凌铮身体一僵,猛地抬头,眼中透露警惕之色,一手紧握剑柄,你是如何得知?桥雨从衣里掏出一封信,犹豫再三,还是递给了凌铮,你自己看罢。凌铮迅速接过信,确认信上是谢玄礼的字迹,紧绷了数月的神经终于稍稍舒缓。还好,王爷还活着。桥雨在一旁,透过雨幕打量着凌铮的表情。只见那人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反复将谢玄礼的信看了几遍,才仔细叠好收好。等了半天的桥雨按耐不住,问:王爷怎么说?他也想过打开那信看一看,最终还是没那个胆子。凌铮反问:王爷没告诉你?桥雨咬牙,嗯。既然如此,你便无需知道。桥雨面色一顿,隐忍许久,才道:也对,我有什么资格知道。凌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段时日,王爷身边就你一人,你定要确保他周全。等事成之后,王爷一定会有重赏。凌铮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你想离开红灯门回府,也未尝不可。桥雨眼睛一亮,他知道凌铮这是在暗示着什么,点头道:我明白。王爷命我准备一些东西,明日这个时辰,我们在此相见。雨越下越大,山上泥泞不堪,冲刷掉两人留下的所有痕迹。桥雨带着一身雨气回到红灯门,本应该是夜深人静之时,但在这个不夜城中,众人不分日夜的寻欢作乐,白天或是夜晚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桥雨本想回去换一身衣服再去见谢玄礼,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一道身影静立在自己房前。他走近一看,不由一愣:沈郎?笑容在沈予风脸上漾开,桥雨,我等你许久。沈予风这是何意,莫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桥雨登时心跳如鼓,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知道又如何,自己可是摄政王的人,沈予风南疆王世子,断然不会和摄政王一派过不去。桥雨定了定神,这么晚了,沈郎找我有何事?沈予风朝他伸出手,过来。桥雨走到他身边收起伞,正欲细问,却被人揽入怀中。小桥,今晚我们双修,好不好?桥雨脸色大变,一把推开沈予风。他可没有忘记,这人前不久还把王爷给王爷睚眦必报,受此大辱,以后定将让沈予风生不如死。王爷现在没有动手,一定自有计较,他又怎敢轻举妄动,和此人再扯上什么关系?沈予风莫名其妙,他和桥雨双修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桥雨也不是故作矜持之人,今日是怎地了?桥雨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还以为沈郎也是喜新厌旧之人,早就忘了桥雨呢。沈予风不置可否,你是不愿意?桥雨苦笑,并非我不愿意,只是最近身子抱恙,连万家灯火都没有参加,恐怕我明白了,沈予风并不强求,听到桥雨拒绝似乎还暗自庆幸,那你好生休息,需要什么便同我说。桥雨叫住转身欲走的沈予风,沈郎可是要找其他人?沈予风撑开伞,语焉不详,我只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第23章雨在天亮的时候终于停下,踏着乍破的晨光,桥雨带着一身雨气走近,王爷?轻纱韦幔之后,谢玄礼缓缓起身。他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好,梦境里出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容,他又回到了金碧辉煌的大楚皇宫,坐在父皇膝盖上,皇兄站在他们面前,一本正经地长篇大论,他咬着手指,听得似懂非懂;可到后来,父皇死了,皇兄也死了,同样的勤政殿内,只剩下他和捧着圣贤书昏昏欲睡的小皇帝睁开眼,谢玄礼有一瞬的恍惚,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久前他突发高热,一连昏迷了几日,醒来之后虽然想起了往日的种种,但总是精神不济,思绪错乱,为了防止他人看出破绽,干脆假装双目失明,话也随之减少。旁人都当他是伤心过度,没有人知道他双目失神看着前方时究竟在想什么。何事?谢玄礼声音沙哑疲惫,桥雨壮着胆子问:王爷可是不舒服?无事,你说。桥雨小心翼翼道:昨夜我和凌大人依约见面,已把王爷的信交于他。谢玄礼点头,知道了。他撩开床帏,看到桥雨还站着,一脸的欲言又止。还有事?桥雨低着头,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谢玄礼,但刚刚的踌躇不前已让他没有选择。昨夜沈予风找到属下,说说要与属下双修。谢玄礼清冷的双眸中掠过什么,一闪而逝,哦,然后呢?桥雨自然是拒绝的。见谢玄礼无甚反应,桥雨又补充道,王爷在此,桥雨无心旁事。谢玄礼冷哼一声,你下去罢。是。桥雨离开之前,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谢玄礼,那人身形修长,只是站着都自带位极人臣的贵气高傲,很难把他和前不久温润如玉的美人联系在一起。谢玄礼穿好衣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了一口,突然忍无可忍般地,狠狠地将茶盏砸在地上。陶瓷破碎的声音让刚好走到门口的沈予风心头一跳,他忙推开门,便看到谢玄礼一袭白衣站在桌前,幽深的眸子散发着戾气,等他再细看,那人的眼中又是如深潭般地平静。是他看错了?沈郎,是你吗?谢玄礼面带愧疚,我、我好像闯祸了。沈予风一阵心疼,他把人揽入怀里,不过是几个杯子罢了,宝贝没伤着吧?谢玄礼沉默地摇摇头。沈予风担心他被破碎的茶杯伤到,把人横抱起来,放在床上,你歇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找人来收拾。谢玄礼乖巧地躺在沈予风怀里,如葱的手指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沈郎,我是不是很没用?禁欲已久的沈予风抚摸着怀中人瘦削的肩膀,呼吸控制不住地发烫,低头含住谢玄礼的耳垂,宝贝怎会没用?要我说,宝贝的用处可多了谢玄礼眼眸一沉,不等他说些什么,沈予风就欺身压了上来,吻上了他冰冷的嘴唇。两人吻了片刻,沈予风已有几分难以自持,正欲深入,不料身下的人突然抱住他,翻身做了上去。沈予风眉梢微挑,双手扶住谢玄礼的腰,宝贝今日这么主动?谢玄礼弯唇一笑,缓缓低下头,凑到沈予风耳边,沈郎可是要与我欢好?如果是,能否先去沐浴?你身上其他人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沈予风一愣,下意识地解释:我没有话说到一半,沈予风突然停住,他的目光落在谢玄礼挂在腰间的玉佩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沈郎?沈予风定了定神,笑道:宝贝是嫌弃我了?你放心,自从和你之后,我再无碰过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