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想不到的,是你竟然真的会帮着杨广做了那不孝不悌的事。”杨玉儿摇头,眼中含泪,失望地看着宇文成都。
“他向来都是追随皇兄的,没什么想不到的。”琼花比较清醒。杨广能让宇文成都这样死心塌地,甚至多番做出违背本心的事,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如今的朝廷几乎被世家垄断,所举贤士也都出身豪门,长此以往必成大乱。若有朝一日,为君者能不拘出身高低,无论家中贵贱,以考试测其才学,量其武艺,必能广揽天下英杰。”平定江南之际,脸上还带着血迹的晋王殿下意气风发地执剑在沙地上划出蜿蜒曲线,指点江山的声音犹如在耳,“还有,江南富饶,可惜道路艰险绵长,水路又不通,如能集民力凿成一条运河,以通南北物资,定能造福后世。”
宇文成都双眼微垂,默默回想起追随晋王的初衷。
“遗诏一直在高颎大人身上,若是找不到,便是被贺若弼拿了去。你不信,便把我带去给你的陛下处置吧?”杨玉儿全然不怕。
宇文成都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抓她。
“快走!”琼花反应过来他不会抓人的,便将杨玉儿往后推。
杨玉儿跑出去之前,还趁机快速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院前右边第三棵树下。”
琼花看着宇文成都,没话说。
宇文成都瞧了琼花此时淡漠疏离的眼神一眼,觉得心中苦涩,一时竟对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她的杨玉儿有了几分埋怨之心,念头一起,他自个儿便先惊了。转念却又想着,与其让琼花一知半解地去质问杨广,倒不如让她了解清楚所有疑问,“殿下有什么要问的,臣知无不言。只是,请在陛下面前,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年擅闯东宫的是你。”听他话中意思,是让她在杨广面前继续装傻充楞。琼花知道得还算多,就是一直没说而已。此时自然顺理成章地将所有上帝视角的事情问个遍了,“当时是故意让大皇兄瞧见的,目的是要安插人手进东宫,当然也许还让你做了其他什么事。最近我想了许多,玉姐姐适才简单一顺,什么都明白了。悬崖上,本就是二皇兄为了夺太子之位故意设计的。也许我不该问,一开始,你就参与了这件事吗?”
琼花记得,他是曾经想要救自己的。
“臣那时和公主一起,半路才遇到晋王的。”
“我原该谢谢你没有听话杀我。”琼花没忍住冷语嘲讽了一句。然后眼也不抬地继续道,“父皇想要换立太子,甚至会治罪皇兄,他惊恐万分,决定先下手为强。宫中兵权在你父子之手,自然稳赢,一切没有悬念。”
宇文成都自己就是非常听父亲话的人,他的认知里就没有和父亲对抗这种概念,更别提弑父这种存在了。那日父亲跟他说陛下要另立太子,宇文家上下性命也皆危在旦夕,而太子殿下也是信誓旦旦地道,陛下退位之后会得以安享天年,含饴弄孙。可真正等到杨广从屋里出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宫里举丧之际,他问过,为什么。太子眼中含泪,笑他天真。
如今这种情况,他确实难辞其咎。无从解释,只得低头默认。
“我父皇凄凄凉凉地暴毙仁寿宫;大皇兄已毫无还手之力,也没有保住性命。之前若非我运气好,也早就命归黄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免做出些阴损之事,我懂;皇兄有他的雄才大略,有誓要弘展的丰功伟绩,我也懂。可你告诉我,作为他的妹妹,作为父皇的女儿,我该要如何去想?”这话至少有一半确是代入之后的真情流露,另一半就是情势下的台词。
“殿下。”宇文成都心中震恸,可面对琼花这句句听起来并不像是指责的软刀子,实在是无话可说。
琼花拿出她来这里的第一日捡到的匕首,塞到他手中,“你不慎落下的东西,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