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望着他,简短道:我家。北北我怎么会在你家?沈玉蓝蹙起秀眉道,嘟囔道。秦疏见他是记忆全无,全然是醉鬼的德行,叹了口气道:别想了,你先好好睡一觉。沈玉蓝却见他从柜桌里拿出一床棉絮在地上铺开,shao清醒道:折岳这是做甚?秦疏道:你躺着罢,床太窄小了。这哪儿成,寒冬腊月的你打地铺,还要不要身体了。幼灵说到点上了,寒冬腊月的还喝醉酒,跑到街上撒酒疯?你胡编乱造,有这么一出吗?沈玉蓝脸上微烫,眼神漂移喃喃道。不管有没有,喝酒伤身,幼灵为何自讨苦吃。不过心中沉郁,想要一醉解千愁罢了。为何沉郁?沈玉蓝霞生双晕,低落道:还不是我那可怜可爱的太子学生,本以为是个乖顺的孩子,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秦疏听他的语气仿佛是将那尊贵的太子殿下,当成了民间的顽劣孩童,有种为人父母的不省心罢了。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道:太子殿下又不是小孩,幼灵未免也操太多的心了。沈玉蓝双眸泛着水色,羞怒道:折岳是何意思,是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吗?秦疏向来是说不过他的,只能避其锋芒道:天色也不早了,幼灵撒了一晚的酒疯,买了一夜的醉也是该休憩了。秦疏展平了被子角,欲要掀开躺入。沈玉蓝道: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哪有主人谁在地上的道理,你若硬要睡在这冰冷冷的地面上,那我也要陪着一起。说完正当从被窝中钻了出来,揽着被子赤着一双玉足就要下榻。秦疏奈他无法,只能抱着被子躺回在热炕上。这床榻上宽度的确太窄小,容纳不下两个成年男子,秦疏平身一躺上去,隔着两床被子两人仿佛都要贴在了一起,翻个身都叫艰难。沈玉蓝的呼吸仿佛在耳畔环绕,吞吐中携着一种兰草熏香,湿润了秦疏的心。因为翻不了身,秦疏只能微微偏头,沉稳漆黑的寒眸中带着一丝慌乱道:两个男子睡在一起还是太过勉强,我还是下去罢。沈玉蓝见他欲要起身,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藕臂攥紧了秦疏的被子,脸上红艳似桃,不知是醉的还是热的。语气中略带一丝怒意道:秦疏你是女子么,怎么如此反复无常,以你我情谊深厚同床共眠有如此难堪吗?秦疏瞧他肤色浅淡,墨发凌乱,露出优雅脖颈,有种动人心弦的天然美,他脸上竟也是跟着红了起来,别开脸用一只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才得以降下热度。努力定了定神道:我,并非此意。那是何意,折岳这么矫情,莫不是女扮男装,生怕鄙人夺了你的贞.洁?可瞧着秦将军蜂腰虎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人啊。沈玉蓝撑着下巴眨眨眼打趣道。这一番打趣倒是让秦疏心中的骚动浇熄了大半,他叹口气还是躺了下来道:幼灵夜间可别打被子。放心好了,磨牙打呼噜这些恶习我通通没有,保证折岳不会睡的不稳。沈玉蓝打个哈欠,把手臂缩回被里,舒服的身子不禁颤抖,话语里没了平日的清冷恭谦,倒是有了几分温软道:没想到折岳的小床可比我宅府里的床榻更加暖和。幼灵说笑了。我是认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太多了。沈玉蓝若有所思道。秦疏偏头瞧着沈玉蓝的侧颜,道:夜深了,莫要胡思乱想,睡吧。沈玉蓝含笑瞧了他一眼,而后平躺着缓缓闭上了双眸。秦疏看着沈玉蓝瑶鼻翘如月勾,睫如蝶翼纷飞,心里竟然有种温情的宁静。他瞧着沈玉蓝的睡颜,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了。沈玉蓝第二日清醒后,觉得头痛难忍,发现身边被子微冷,人已早起。昨日的事情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想起自己在秦疏面前各种越界的所作所为,脸上就一阵发烫。等头疼较好后,他觉身上微冷,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却闻到上有股浓重的酒臭味。沈玉蓝自认为是比较爱洁净的人,可这种在酒里滚过一遭的衣裳,他实在很难再次穿上。秦疏端着一碗素面进入房中,就见沈玉兰攥着被子,面上嫌恶的神色盯着自己揉成一团糠菜的外衣,而后又有些后悔之意,似乎是实在想不透自己为何要去喝酒。秦疏不免暗笑,把面碗放在柜桌上,便从柜中翻出一套素色青纹外衣道:幼灵若是不嫌弃,便穿我的吧。沈玉蓝接过了外衣,敛着眉目自责道:多谢你折岳,还有对不起,昨夜是我酒后失态,还让你照顾了那么久,实在是与你平添了麻烦。麻烦没有许多,只是还请幼灵爱惜身体,切勿在纵气醉酒了。秦疏正色道。沈玉蓝用手敲了敲自己跳涨的天灵穴,蹙眉道:谁知醉酒这么难受,折岳说的对我可不敢再贪杯了。秦疏见他穿好了外衣,尽管衣裳朴素,但却难掩他的气质。道:我煮了一碗素面,幼灵不嫌弃便用膳吧。沈玉蓝看碗中细面配上青菜,腹中确实感到一些饥肠辘辘,不客气道:多谢折岳了。而后便拿起筷子。此时他腹中饥空吃什么都仿佛是美味佳肴,此时这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倒是极为符合他疲软胃口,有些顾不上慢条斯理了。大快朵颐的将清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瞧了秦疏的目光下实在有些羞涩难堪,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道:折岳的这碗面太过于美味了,我一时不慎竟然将碗底的汤都喝了干净,实在是有失礼仪。秦疏自是不会介意,他将碗筷收了下去,沈玉蓝心想今日还要去讲课,便向秦疏告辞道:今日还要于太子上课,昨日多谢折岳照顾,幼灵先告辞了。秦疏颔首,又道:太子毕竟是皇家中人,学的是无情君道,幼灵有时也不能太看重表面,将太子当成了孩子对待,他毕竟是一位储君,君臣有别,幼灵请自慎。沈玉蓝知晓此乃秦疏一番肺腑,也是拱手道:折岳放心,我会有分寸。沈玉蓝回到宅府里,却见下人神色慌忙的跑过来,焦急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身负圣旨的陶公公在堂中等了你许久了。圣旨?这次老皇帝又是给他找了什么差事?沈玉蓝心存疑虑想着。他来到正堂中,见一位陌生的年轻太监站在堂中,手执圣旨。☆、新年站在正堂中的陶公公见沈玉蓝来了,谄媚笑道:沈太傅总算来了。沈玉蓝拱手道:昨夜与友人促膝长谈,耽搁了片刻,多让公公久等了。哪里哪里,咱家听闻太傅这刚从牢狱之中脱困,立刻重回了太傅之位,现在陛下又有要事交付于太傅,可谓是十分看重于太傅啊。臣多谢陛下厚爱。哈哈,不说这些了,沈太傅听旨吧。陶公公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令太子太傅沈玉蓝,为此次南下巡抚察副手,还望审时度势多加辅佐巡抚察。沈玉蓝俯首跪拜道: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太子殿下。陶公公将圣旨交付于他手中后道:太傅请起来罢。沈玉蓝接过圣旨,缓缓起身道:此番辛苦公公久等了。陶公公道:太傅哪里的话,不算久等,以后还望太傅多照拂。咱家在宫中还有事务,便告辞了。沈玉蓝拱手算作告别。等陶公公走后,沈玉蓝面色略有凝重的瞧着手上的圣旨,一旁的年轻下人走来恭喜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又得晋升。沈玉蓝瞧了他一眼,轻笑道:晋升便算了,陛下可真是给我找了一门好差事。下人不懂他其意,摸了摸后脑勺道:老爷,是何意思?沈玉蓝摇了摇头,收好圣旨道:且做好你手上的事情。欸,好嘞老爷。南下夏江于十日之后,这几日恰逢新春过年之际,千家万户除旧迎新,爆竹轰隆,笙歌阵阵,百姓穿红戴绿,京城一片喜气洋洋。沈玉蓝给师傅写一封新年信,绑在白鸽腿上放飞后,穿上外衣跨出房门。一瞧宅里也是张灯结彩,红绸剪纸,屋檐下挂着红灯笼,似是仔细布置了一番,有那么点节日气息。他看正在往屋檐边上挂灯笼的老仆,说道:王伯,你可小心点儿,仔细别摔着,你下来我来帮你。些许是受了节日感染,王伯脸上牵着笑容道:多谢老爷关心,王伯我挂几个灯笼还是没问题的。府上是你布置的吗?王伯回道:是我们大家伙儿一同布置的,老爷这些日子对我们这些下人躬亲关怀,我们无以回报,想着也是过年了,便把府上布置的热闹些。沈玉蓝看本是庭院深深,冷冷清清,现在倒是焕然一新,充满了人味,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弧度道:布置的很好看,多谢你们。这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分,老爷不必说什么谢不谢的。沈玉蓝道:皇上赐给我的宅府比之前的宽阔许多,宅府里除了你们几个人之外,的确是显得寂寥冷清,现在一番布置倒是显得热闹许多。王伯此时已经挂好了灯笼,从凳子上下来,笑眯眯道:老爷若是想要让府上真正热闹起来,也不是难事,只要找一位女主人,这府上定不会再冷清的。沈玉蓝失笑道:王伯这是要作媒,跟我说亲了?老爷这话说的,王伯周围的都是些粗野姑娘,哪儿能入老爷的眼。老爷年轻俊美又身处高位,该是要找一位名门望族的小姐,才与老爷门当户对啊。沈玉蓝被老人的憨厚之语逗得有些忍俊不禁,不禁想多聊几句道:依王伯看,该是哪家的小姐才能与我登配。王伯羞涩一笑道:嘿嘿,不瞒老爷的,我们这下下人经常聚在一起讨论老爷如此龙章凤姿之人,京城中都找不出几个来。哪家的小姐能入府作女主人的,我们可为老爷物色了好几位。殷尚书之女,才品难得,更是难得一见的貌美,还有那李祭酒之女,也是才情横溢,对对对,差点忘了皇族的三公主,听说的美艳无双。陛下如此器重老爷,说不定会将那三公主许配于老爷,还有......沈玉蓝见王伯人选如此冗长,赶紧叫停道:好了好了,多谢王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只不过我现在心中还无此意,先放放吧。王伯憨厚的挠挠后脑勺道:好好好,不说便不说了,老爷若是遇上一位心动佳人,定要抓紧啊,不可错失良机啊。心动吗?沈玉蓝自问着,脑中突然浮现自己与秦疏在酒楼之上,窗栏外香车宝马,灯似星火,月似笼纱。而秦疏漆黑如墨的眼中溢出来的温情,却是熠熠生辉,好似大海星辰。沈玉蓝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转过身背对着王伯,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温烫道:王伯我要出街一趟,你先忙着吧。好,老爷。沈玉蓝独步正要往大门外走出,却见两顶小子停在大门口,卷帘掀起走下来一个人,是那五王爷。而后一顶轿子下来的人,是谢争鸣。沈玉蓝心中惊异这两人此时拜访于他是有何用意?他连下石阶行礼道:见过五王爷。而后又与谢争鸣行同阶之礼,颔首道:谢大学士。不知两位大驾光临于我寒府中,是有何要事?姚乘凤今日内里身着湛蓝葛布束腰直裰,外披貂裘圆领滚边长袍,显得他贵气清雅,临风玉树。姚乘凤托起沈玉蓝的手道:幼灵此话说的,好歹以我们的交情,没有要事便不能来了吗?说罢便在沈玉蓝手上摩挲着,沈玉蓝眉间一蹙把手抽了出来道:五王爷寒舍陋鄙,恐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姚乘凤抿嘴笑,凤眸潋滟道:幼灵府上就算是一寒如此,本王却是奔着你这个人来的。幼灵此番一味拒绝,难不成是在对本王爷欲拒还迎不成?沈玉蓝默然的看着他道。姚乘凤标准翩翩如玉的君子笑容,微微有些凝固在脸上。谢争鸣无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在他耳边小声道:五王爷请注意分寸,这位是可是清风月朗的太傅大人,不是平日那些痴恋王爷的女子们。姚乘凤叹息道,眸中也有些漫不经心的慵懒,道:若是幼灵有那些女子一半痴迷于本王爷,便好了。沈玉蓝此时终于见识到了姚乘凤这厮是有多不要皮脸了,他也不好将这二人跟石狮子一同摆在宅府门口。只能道:王爷请,谢大学士请。姚乘凤神色一亮,嘴角明显勾起,对着谢争鸣挑眉一笑,随后便跟着沈玉蓝进入了宅府中。谢争鸣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也进了太子太傅府。沈玉蓝请二人进了正堂,让下人们好生招待。☆、醉鸡下人端上来一个紫砂茶壶,壶嘴还散着氤氲的热气。姚乘凤啜了一口热茶,略有新奇问道:这是什么茶?香气沁人心脾,味道醇厚悠远,虽然有些涩意,但这股涩意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沈玉蓝端着茶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回道:五王爷莫要与我开玩笑了,不过是寻常的普洱罢了。姚乘凤也不作在意,调侃般的眨眨眼道:幼灵今日可是新春,本王该是第一个向你庆贺佳节的,怎么样态度不至于如此冷淡。沈玉蓝挑了挑眉,看了看他道:王爷此话差矣,下官若是真的冷淡,方才便将王爷晾在门口了。谢争鸣见姚乘凤还要与沈玉蓝戏谑下去,清咳了一声道:沈太傅,新春佳节本应赠礼才对,不过太傅两袖清风,端的是正人君子,不屑于俗物的。思来想去,最好的还是带着诚心,邀请五王爷一起上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