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潋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微微贴近了沈玉蓝的背后,往沈玉蓝衣裳上猛吸一口兰草芳香,阴鸷血气扭曲成了欲.海滔天,姚潋刻毒地想,他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他的太傅。沈玉蓝比姚潋微微高一些,姚潋踮起脚才能跟他平齐。姚潋将自己的,有意无意抵住了沈玉蓝河蟹处,而后趁机伸手越过沈玉蓝的肩膀,将一本书抽出来道:太傅,上次还未讲解完的是这本吗?待沈玉蓝察觉对方的呼吸已经在自己耳畔湿润时,姚潋已经迅速退离了。沈玉蓝回身见他温文尔雅笑着,手里正拿着他所需的那本书籍,再次无奈叹声道:且坐下吧。沈玉蓝见他坐于官帽椅上,道:臣斗胆问殿下,为何在陛下面前要求臣回来。因太傅是真正爱护教导成壁之人,成壁向皇祖父讨要太傅回来,太傅为何却要生气责怪于我。姚潋如是说着,语气毫无对沈玉蓝的责怪之意,眸子却渐渐昏暗深邃起来。臣怎敢怪罪于殿下,只是左相还未签字画押,陛心中必然是有所烦愁的。殿下此刻向陛下讨赏要臣回来,只会在陛下心中将殿下的品性大打折扣。陛下会认为殿下还不懂事,过于依赖太傅,并不能独自担当主事,以后怎么会将大权交与你手上。沈玉蓝解释道。姚潋听完他的解释,眸中浮现一丝惊讶而大悟,嘴角依旧勾着笑,却微微上扬了些。太傅不必思虑这些,成璧自然找的合适机会提出来这个赏赐的,不会让皇祖父认为学生仍是小孩子心性的。但愿如此,殿下做事切记三思后行,如若拿不定主意,来臣府上寻臣商讨也是可行之策。姚潋弯起桃花眼,沈玉蓝短短几句竟能让他心上阴霾消散,他笑意更深道:宅府乃是太傅休息之所,学生不敢打扰,以后自当小心。朝堂上虚谨言慎行,特别是在陛下面前。沈玉蓝却见他一脸飘然,沉下脸郑重提醒道。哪儿知沈玉蓝此时摆的脸色越难看,姚潋的脸色越是上佳,似乎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半分。沈玉蓝见他这幅模样只能将其归作少年心性,无奈摇头,于是翻开书页道:好了,不说其他回归正题上。姚潋听他如此说,也摆正了脸色道:请太傅为成璧传道解惑。因沈玉蓝的旧宅被毁,皇帝又赐了沈玉蓝一座新宅府,沈玉蓝把之前用惯的仆从喊了回来,除了福伯。听说福伯从左相那里得了一笔横财,享受了几天快活日子后,就因牵涉左相谋逆一案而被放逐于云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沈玉蓝理解福伯为了钱财而背叛他,转而向左相通风报信,却不能苟同。毕竟,总有人守得住底线,也总有人丢弃了底线。离开王府这日,秦疏前来他庭院相送。沈玉蓝问道:折岳打算常住于王府吗?五王爷花重金医治于我已是尽足了同窗之谊,我伤既然已好,不便在王府里白吃白喝了,今日准备打道回府。沈玉蓝颔首道:折岳宅府在何处?一会儿且一起同行吧。秦疏想了一会儿道:好。青官轿只能容纳单人,沈玉蓝干脆让下人搬着东西先行一步回府,他与秦疏同路走回府中。作者有话要说:算不算二更捏~☆、血脉京城无宵禁,临近黄昏小贩都摆摊而出,街上叫唷喝声不绝于耳,与行人声混在一起,转入街巷,胭脂铺、茶铺、酒肆、食饼铺杂列其间,热闹非常。沈玉蓝与秦疏二人,走到一个巷口,秦疏突然作拱手告别道:幼灵保重,便先告辞了。沈玉蓝往巷子口一探,见此处昏暗狭窄,幽长深径,不知道通往何处。他瞥了秦疏一眼,不作声响道:好,有缘相见。秦疏听了有缘相见这个词后,眉间紧锁着,一张俊脸笼着一股煞意别开眼道:有缘再见。沈玉蓝见秦疏形单影只,几乎要与那狭窄的巷子融为一体,背影格外孤寂。他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药泥巷住的都是些贫苦百姓,此处所建的房子大多为土房。秦疏走过灯火人家,来至一间土屋,屋外用泥巴墙围成一个小院,长满了杂草。秦疏垂眉低头打开门锁,院子里荒芜十分,漆黑一片,他跨入门槛正要关上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门沿。来人正是沈玉蓝。秦疏吃惊道:幼灵,你怎么在这儿?沈玉蓝毫不客气跨入院内,环视了土房一周,眉间莫名有些怒气道:我曾在文书阁中查找折岳生平。定远将军秦疏在贺池一战中战功赫赫,获战人头数千,中箭三次,险些丧命。不论为国家洒热血,且按大圭朝廷官员品级,也是从五品散五官,怎么都该有一座清宅,怎可屈尊住在这种地方。秦疏听他所言中带着几分恨不成器的怒意,不禁笑了一声。折岳为何发笑?沈玉蓝怒瞪他道。秦疏拍了拍院中小木凳上的灰尘道:太傅若是不介意,便请坐吧。沈玉蓝一掀衣袍跨步而坐,脊背挺的笔直,秦疏搬了个小板凳坐于他旁边道:我乃戴罪之身,幸得旧太子力保,才能从免于斩首之流,不然早已成了这世间的一缕冤魂。秦家中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但这并不是一件幸事,好像我生来就该背负着谋逆大罪般,尽遭他人厌恶排斥,所有的痛苦都是我是活该。你且说说看,一个人像我这般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折岳,往事已去。往事虽去,却在我心中不能抹去。沈玉蓝不再言语,只是望着他。秦疏本想随意笑一笑,但终究没能,摇了摇头,淡淡道:戴罪之身在朝中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皇恩浩荡,罪臣该是感恩,便再无其他。沈玉蓝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来道:老皇帝是连温饱俸禄都不肯发你吗?谋逆是何等罪?乃是大逆不道之罪,臣还活着喘一口气便是陛下天大的恩赐了。秦疏分明是自嘲道,可眸中却没有讥嘲。这间草屋是我奶娘祖上的基业,秦家落没后是她收留了我,给我一口饭。奶娘呢?去年打完仗回来后,才发现奶娘已经去世了。请...节哀顺变。世间事不平多,也曾想一剑平,到头来只是周公梦里而已。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消除了,我应该如释重负,可依旧得不到解脱。秦疏眉间隐隐蹙起,忧愁的模样,沈玉蓝轻声宽慰道:左相一党已经下狱,秦家谋逆一案也将不久沉冤得雪,折岳应该看开才是。秦疏闭上眼,将双手合十攥紧,将手抵在自己的额上道:曾想象朝左相复仇的画面,可最终依旧是不敌他,还是幼灵帮了我一把。我该满足才对,可复仇之事却不是通过我的手来实现,世人得知的真相来的太快太不真实,再回看以前那些所受过的屈辱,我只是觉得,一切不值得。若是当时能有选择,我不会选择独自苟活。秦疏剑眉拢起,眸光黯淡如夜。起来。沈玉蓝突然道。秦疏未曾听过沈玉蓝凉薄如斯声调,睁开眼来抬起头。沈玉蓝面色沉水,声色平淡,平淡到几乎冷酷的地步。我且问你,当初秦家被斩首的有多少人?一百三十六人。被放逐的有多少人?一百一十四人。被充当军.妓的女眷有多少?一百零三人。沈玉蓝道:你是秦家第三百五十四人,也是秦家最后一道血脉。如果你现在抱着一心求死的想法,你告诉我,此时走,何那时走又有什么区别?秦疏一怔。你不再是戴罪之臣,从前往事已经不能成为锁住你的借口,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束缚着你,你是将军,应该如鲲鹏展翅向更远处飞去,不是坐在陋室中聊赖愁略一生。沈玉蓝见秦疏没有反应,磨着牙痒痒暗骂一句道:木头。后夺门而出了。秦疏追上沈玉蓝的脚程道:幼灵说的我都明白。你执迷不悟,你不明白。沈玉蓝顺嘴回了一句道。药泥巷中鱼龙混杂,几个衣衫褴褛的地痞见沈玉蓝衣着不凡,且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或者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兔儿爷。于是贼眉鼠眼的围了上来,一时色.欲薰心,忽略了跟在沈玉蓝身后的秦疏。小美人这是要去哪儿啊,哥哥们对这一带很熟悉的,不如让我们领你走一圈儿啊。突然一道寒蝉冻骨的目光刺向几个地痞流氓,吓的他们浑身一抖,随后便看见了跟在小美人儿后边的男人。英俊面孔上拢着一股森冷煞意,只是瞧上一眼还以为鬼怪修罗。这几个地痞瞬间两股战战。沈玉蓝心情正不好恰遇上几个不长眼的地痞流氓,几乎是同时与身后的秦疏一同冷声道:滚。下一刻那几个人自觉给沈玉蓝让开了道路,四处逃窜。秦疏正斟酌着言语,沈玉蓝侧了侧脸,在冷洁月色下轮廓清俊,他轻张薄唇道:折岳太可怜了,所以请跟我去酒楼用膳吧。秦疏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这时用膳,不免太早了。因为你太可怜了,不仅没有一处遮阴避雨的住所,还没有俸禄吃上一顿好饭。☆、水患秦疏稀里糊涂的跟着沈玉蓝来到了京城中最好的一处酒楼中。二人坐在二楼靠窗雅座,微微侧头便能一览夜市千灯,沈玉蓝冷着一张脸向小二叫了好几盘菜。秦疏听他报的菜名跟长篇累牍似的,拢着眉道:就你我二人,不必点这么多。我自然清楚折岳荷包里兜不住几个铜钱,这顿晚膳便由我包了,特意点了一桌子名贵好菜,且让你尝尝鲜。沈玉蓝轻抿一口热茶,似笑非笑道。他的语气有些半讽半嘲,实在令人不适。秦疏倒不觉得刺耳,知晓沈玉蓝是在生着他的闷气,故意这番说的。秦疏看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了些迁就。他常年心事压身,眉间有道抚不去的川痕,纵使面孔英俊,气势却是摄人,不怒而威。但此时看向沈玉蓝时有,却种别样的温情。他道:幼灵请不必生气,我自当不会再说那钟话了。沈玉蓝瞥了他一眼,恰遇他的眼神对上,心中一动,轻描淡写的迅速移开眼神道:但愿折岳知晓,束缚雄鹰的枷锁已落,便是击空时,莫要自甘堕落却做那石缩龟。说完,他又放下茶杯,恶狠狠道:我方才的确是在气折岳的泄气悲观,可更是对朝廷,是陛下失望。你在战场上立下汗血功劳,当之无愧乃是大圭的英雄,可英雄却只能蜷缩在几十尺的草院内,凭什么?方才幼灵不是才说,天下不公之事如芝麻多吗?沈玉蓝这次不肯认账了道:是吗,我可不记得了。秦疏瞧沈玉蓝不肯看着自己,只是撑着下巴自顾自瞧着窗外夜景道:幼灵每次与人论事时,总能讲的头头是道。秦将军过逾了,我这人最会呈口舌之利罢了。沈玉蓝漫不经心道。秦疏嘴角微微上扬道:而且每次都是在替别人挺身而出时,替别人不公。折岳说笑了,官场上云介风波,我且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去管他人的闲事。沈玉蓝口是心非道。秦疏算是见到沈玉蓝生闷气时的功力,越是说些好话,越是较劲般与你对着干。沈玉蓝做事滴水不漏,遇事沉稳从容,此刻他的稳重仿佛不翼而飞,与他平时君子温谦作态大相径庭,失态也失态的可爱。沈玉蓝爱理不理,气氛有些沉默,正好此时小二上了菜,红木桌案上摆满了香气浓郁的热菜,色泽红艳。沈玉蓝敲着一桌子的珍肴异馔,也是食欲大开,正准备不跟秦疏计较,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时。忽听旁桌的人悄声道:听说今年夏江闹了水患,流民争相恐后的入了建南门,被官兵们拦在外面,还不知道如何安置呢?奇怪,现已是凛冬怎会突发洪灾,还是如此大规模的泛滥。各位可知夏江一带流传的诗词吗?雁下天尽处,黑云翻墨时。河神如决倾,五年归雨期。归雨归雨,不正是旧太子的字吗?此诗为何意?五年前旧太子下江南十四洲,夏江便是那时发了一次洪灾,有人说是旧太子乃贪狼破星,与水相克,导致河神不满才水淹夏江。可旧太子不是已经刺杀身亡了?旧太子虽不,当今太子却是他的嫡子,血缘相承啊。如此看五年已到,洪灾又起,不正是那应验了诗词上的话啊,新太子恐怕是与那河神星宿相冲,给夏江带来了灾祸。嘘,万万不可声张此事啊,说不定就被哪位有心人听见了。正恰好被两人的口中的有心人听见了,沈玉蓝想。秦疏见他脸色渐渐凝重下来,疑惑道:怎么了?这里人多口杂,出去讲。等两人付完账出了酒楼后,沈玉蓝拽着秦疏来到一处无人偏僻街道:夏江水灾泛滥,大批流民涌入京城以求陛下庇护,现如今正被官兵们挡在门外。秦疏蹙眉道:夏江离京城有一百多里远,若不是无处可去,灾民们何必长途跋涉来至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