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当然。”
宁语迟闻言,立即上前,手臂搂住他的脖颈。
喝醉的人,讲话的调子会不自觉拖长,她也一样。
她小小声说:“裴行舟,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了,你是不是很忙啊?我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话说到最后,她垂下头,鼻子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就涌了出来,噼里啪啦往下掉。
夜晚的街道车很多,她站在路边,在裴行舟的面前,眼泪如断线珍珠一样,哭得没有声音,像一个受了委屈也没人撑腰的小女孩,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裴行舟心里乱糟糟的,一瞬间没了滋味,他一手搂紧她的腰,另只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别乱说。”他头一次失了方寸,连给她擦眼泪都怕弄伤了她,“我哪舍得。”
她扑进他怀里,喉咙哽咽着,说话也含糊不清。
“电梯里真的好黑,裴行舟,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他抬手,想抚她的背,怎么都落不下去,他想起监控视频里她害怕的样子,想起她方才在他面前流的泪,嘴里涩得连牙根都咬不合,上下齿虚虚分着,连舌头都不能用力。
他右手上移,轻抚她柔顺的发,低下头,吻过她额头。
“不哭了,我们上车回家。”
“我不要坐车,坐车好难受。”她摇头,脸靠在他胸前,“裴行舟,你背我回去吧。”
这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
裴行舟想都没想,说:“好。”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乖乖站在路边,他走到人行道下面,矮下那一阶,才跟她一个高度。
他微微俯身,宁语迟见了,当即走过去,攀到他背上,双手在他胸前交握。
裴行舟直起身,大掌托住她的臀,迈回人行道上,背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
郑才没办法,他发动汽车,慢下车速,保持匀速跟在二人后方,以备不时之需。
宁语迟伏在他身上,感受他宽阔而结实的臂膀,晚风温柔拂过,她缓缓眨了眨眼,视线随着他走路的幅度,小小地上下飘动。
她看着路边的树,说:“裴行舟,你快看,树会动哦。”
裴行舟果真看了一眼,明知她在说酒话,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嗯,会动。”
宁语迟在他背上傻笑:“嘿嘿,只有我们两个知道,都不给别人知道。”
裴行舟说:“好,是我跟迟迟的秘密。”
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更觉得安心了,她把头转了一面,看向另一边,说:“裴行舟,你说天上怎么会有两个月亮呢。”
她以前总喜欢问他蠢问题,他什么都知道,总会解答给她听。
裴行舟也抬头看了眼月亮,他说:“只有幸福的人才会看到两个月亮。”
“真的吗?”
“真的。”
宁语迟又笑了一声,她说:“既然是你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说完,她又在后面自言自语:“其实,就算不是真的,也没有关系啦,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只要比小时候过得好,对我来说就非常幸福。”
裴行舟没怎么听她说过小时候的事,只知道她父母不在,寄养在叔叔婶婶家,过得不大幸福,具体的事情,她从没跟他说过。
就像方曼姿说的,她总是一个人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藏在心里,看着特平静似的。
他喉结滚了滚,问:“你小时候过得不好吗?”
她低声回答:“不好的。”
“小时候,六岁的时候,家里包了饺子。”
“馅儿里有肥肉,我不喜欢,把馅儿都挑出来了,只吃了饺子皮儿。”
“婶婶看到了,摔下筷子骂我,逼我把馅儿吃干净。”
她语气平平,偏又闷闷的,裴行舟根据后背的湿意,猜测她在哭。
她说:“肥肉好难吃,我一边反胃一边吃,呕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也没有人给我递纸。”
“真的好难吃。”
那时小小的,坐在桌边,腿都够不着地,握着筷子低头吃,眼泪混到馅儿里,咸咸的。
她就想,如果她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舍得逼她吃。
一定是她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
会把她当成掌心里的宝贝,捧着,爱着,不舍得她挨骂,不舍得她磕到碰到,她稍微哭一声,就会赶紧跑来,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她爸爸妈妈看到她这样委屈,会不会心疼。
裴行舟听完,心里酸涩得不是滋味,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翻搅,他恨不能回到她小时候,然后把她带走,他一定会对她特别特别好,让她过世上最幸福的生活,不准任何人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