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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入苑(1 / 2)

午后, 风和日丽。


步出春锦阁, 贵善竟鲜见叹息了一声, 低头瞧了瞧手中之物,面露颓色:事未办成, 那人允诺的金镯也不知还能兑现否?说来也是蹊跷,近在咫尺,偏要鸿雁传书,传便传罢,这人却还不肯收, 又令原样送回, 也不知这来来去去究竟是欲为哪般?


心内有些烦躁,来回踱着步, 无意间一抬手,将信举到眼前,一股好奇感竟油然而生:信既在手,欲知内情,何不。。。嘴角轻扬, 露出一丝得意浅笑, 正欲行事,却不知何处来一手重重拍在肩上!顿将她惊跳起, 张口欲呼, 耳边即刻传来一声轻嘘。转眸,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当下才是喘出口气:“宝阙?”眼前之人正是皇后身侧宫娥宝阙!贵善扶着胸口一瞪眼:“险些教你吓死!”


宝阙道:“看你一人在此徘徊好一阵了,想甚心事呢?那手上是何物?方得的赏赐么?”


贵善面上一红, 忙将信收入袖中:“哪有甚么赏赐?话说,你来作甚?”


宝阙道:“圣人宣你呢!”


贵善道:“何事?”


宝阙掩嘴一笑:“好事,走罢。”


皇后见了贵善来,笑着赐坐,又挥退左右。此倒令贵善有些不自在,一时正襟危坐,颇有几分惴惴。


皇后一时所问,皆是关于圣躬,贵善一一俱答了,皇后时而颔首,时而敛眉,一阵又显心事重重。末了,说起周贺延的下落,皇后但显失望,说是全无消息。贵善闻下不禁也有些落寞:早知今日,当初便该留师傅多住两日。。。


二人似各怀愁绪,沉寂片刻,皇后又将目光投向贵善,却带些踌躇:“江南距西京那般远,周大夫又素来行踪不定,万一中途转变心意,又往他处云游,可如何是好?”


贵善忙宽慰:“虽说路远是真,然家师此回与我说明了乃是要回一趟故乡扬州,因族中有事。。。他素来言出必行,绝不至生变!”


皇后虽点头,面上却忧色未减:“然两地毕竟隔着上千里,难免他在途中为何事所耽误。。。虽说皇榜已放,然短时内要传遍各地,无所遗漏,也非易事。。。我只怕时日拖得长久了,圣躬。。。”


贵善道:“圣躬当下,若调养得宜,少些劳心,多些宽怀,一时半阵自可保无虞。”


皇后闻言,但为沉吟。一阵,却是轻一叹:“社稷安危,国家治乱,皆担于一身,说令圣躬免于劳心,实是你我一厢情愿罢了!再说宽怀。。。官家绝非自苦之人,只是,神伤添郁,加之久疾,总难免有些愁绪。。。吾等虽也费尽心力,可惜总难博圣颜一展。。。”


贵善亦叹。孰料旋即,皇后却是话音一转:“只是自你来后,我才知原是我无用。。。”


贵善一怔,虽不明就里,心内却已起不安,忙道:“圣人实是妄自菲薄。。。”


皇后回眸,似知此言惹了她惊惶,笑道:“你莫惶张,我此言,并无它意,只是这数日来,唯与你相对时,官家才见展颜,我自愧之余,却也对你多存感激,因而,当下起了一念,欲奏请迎你入后宫,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贵善似还未尝听明白,茫然道:“甚么?”


皇后倒是不厌其烦,一字一句道:“令你入宫,侍于御驾之侧,可好?”


贵善怔愣许久,却倏忽大笑起。皇后见状自为一惊,以为她是欢喜过分以致失心疯了,一时无措。好在片刻,便见她收住笑意,福身道:“圣人着实是弄错了,且说此事,纵然是我愿意,官家也是断然不会许!”


皇后疑惑道:“你怎知?”


贵善苦笑,虽说她入宫这些时日,也隐隐觉出越凌郁结的缘故,或多少与心存牵念有关,然而他心中那人,绝非自己!至于博他一笑,实也无甚诀窍,乡野出身,令她少了寻常闺秀的矫揉,但直言直语,偶再装一装傻卖一卖痴,在这循规蹈矩的宫中,自是独树一帜,言止全不乏笑料。


皇后却还犹信犹疑,道:“然官家看去,确与你投机啊!今日午间我去谒见时,还闻听。。。”倏忽掩口:一不留意,竟说漏了嘴!然而当时听闻内中笑声那般愉悦,着实令人不甘与伤怀。。。


贵善侧头忖了片刻,似恍然道:“你道午间。。。”那阵,她正劝越凌宽怀:身为天子,坐享天下,尚有何不乐?


越凌却反讥:“这般得意,皇位让与你一坐如何?”


此刻若换做旁人,便是面如土色,伏地求饶了!只是她朱贵善不怕,且还爽脆应了声好。


越凌啼笑皆非,问她为何要做皇帝。


答曰惟有此才可达成夙愿!说来其人之夙愿有三:纳进天下之财;穿遍天下绫罗;至于其三,却吞吐不肯言。无奈越凌再三追问,她回避无法,开口却论前朝武皇!越凌不解,她睥睨其人一眼,缓缓道出四字:三宫六院!。。。


此言一出,越凌几是笑伏在御案上!


只是此言,到底不能对皇后道来,遂只得含糊其辞。终了,倒是诚出一言:“实则依我看,圣人虽是多心,然今日到底还是对了一半,今上心中,着实是有所牵挂,圣人不妨借隙探知一二,寻出那人,迎入宫中,方可令圣心得慰啊!”


皇后但一苦笑:“说来容易,然你当知我也入宫不久,宫中又不同于他处,人人皆知须谨言慎行。。。因是前尘往事,实是无从探知啊!”


天色擦黑,贵善回到悠然居,不出所料南宫霁正翘首待候。问怎回得这般晚,贵善道去市上逛了一阵。


南宫霁嗤道:“你倒是心宽。。。然那事如何了?”


贵善无好气睥了他一眼,心道还不是因事未尝办妥,心下不安,才不敢早回么?一面悻悻取出那信掷于案上,道了句:“未妥!”


南宫霁拿起信,眉心轻锁,然并不似意外,只叹了声。


贵善冷眼旁观,不失时机奉上一句:“上有旨,命你三日内携你妹妹回蜀,否则,便要驱你出京!”


南宫霁似不耐烦:“舍妹病体未愈,不能上路,此情你未替我回禀么?”


贵善瞪他一眼:“我已欺君过一回,可不想一错再错!你妹妹的病早痊愈了,骗得过别人却还骗得过我?我说你这人,一而再再而三抗旨,究竟意欲何为?虽说你与今上当初也有几分薄交,然而事过境迁你你不懂么?。。。”


南宫霁面露躁色,挥手打断她。


贵善哼了一声,转身回房去了。


用过晚膳,忿意总算消退些,然而想起那对金镯,却又百般可惜,躺在床上如何也不能入眠。正反侧,外间便传来南宫霁的声音,唤她开门。她却硬是不出声。


叩了半日无动静,门外人刻意高声一叹:“吾忽而想起昨日允你之物。。。虽说事未成,然想来你也已尽了心。。。然既已歇下,便罢了!”


贵善听得真切,心中一喜,即刻爬坐起,小跑着去拉开门:好在,那人尚在!


不愧是出自蜀宫的奉御之物,在这昏暗的烛光下,亦是灿灿生辉!且更莫说这做工、成色。。。实是无可挑剔!贵善喜不自胜,原先的怨念此刻皆教抛去了九霄云外。


见她望着镯子的痴迷状,南宫霁不禁出声一笑,似带鄙薄。


贵善有些恼羞:“你笑甚?”


南宫霁倒也不欲掩饰轻蔑:“笑你见识短!”


贵善直瞪眼。


那人却不在意,返身踱出两步:“这等俗物,我家中多不胜数,有何稀奇?你却还作了宝贝。”


贵善虽嗤,目光却露好奇。


南宫霁作势嗟叹:“舍妹此来,随身带了些金银玉器,充作盘缠,只是她不知我蜀宫之物,多难估价,因而外间不敢轻收,如今此些物事与我,倒是成了累赘,想来,与其闲置,不如。。。”


贵善两眼放光,痴痴道:“不如。。。不如做甚?”


南宫霁回眸一笑,伸手招了招,将她钩近:“不如,赠与你!”


天降的好事,竟果真能砸中自己!贵善一时欣喜过分,竟有些语无伦次,然同时,却还不忘虚以委蛇,假意推辞,生怕太过爽性,惹他生嫌,便令好事旁落。不料见她推辞,那人还似果真犹豫起。。。


贵善心中顿便生悔,欲改口,又不得隙。正焦灼,好在那人似看出她为难,乃沉吟道:“我知你并非图财之人,所谓无功不受禄,若是平白相赠,着实有伤情面,这样罢,你替我做一事,我再将此些以酬劳之名相与,岂不名正言顺?”


夜色已深,贵善却还无睡意,独坐桌前,看着那灼眼之物,笑一阵,又叹息两声,喃喃自语着:朱贵善啊朱贵善,你此身,定然是要断送在这钱眼中的!


或是一宿未尝歇好,第二日竟起晚了,日上三竿才匆匆赶到南苑,却又惊觉忘记携带为入宫凭证的鱼袋,好在皇后见她久久不至,已派宫人候在苑前,才免了她另一番奔波之苦。


觐见时,皇后问起迟来的缘故,贵善不敢细道,只说睡得昏沉了,又无人提醒,晚起后慌乱,忘下了鱼袋,遂才迟来。


皇后便道:“实则你身为女子,原可居于苑内,倒也可省去每日的奔波劳苦。”


贵善忙推却。实则于她,每日入苑已是不得已,怎还能长居于此受这宫规的束缚?


见她不愿,皇后倒也未尝勉强,道:“也是,宫中规矩多,你在外到底自在些,且你入京本是为探舅父,若我强行将你迁入苑来,也着实有违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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