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解意也很烦恼。本来她对岳家的亲事并不上心, 可是左等右等韩国公府一直没有上门提亲, 连探口风也没有过。不只如此, 吴玉如也不似从前热络,见了面冷冷淡淡的, 敷衍得很,分明是有了什么变故。
韩国公府若真的不成,那……?傅解意咬咬嘴唇。岳家其实也真的是门好亲,可惜被自己母亲大人一手断送了。好端端的去放什么谣言?安解语是被太后嫌弃进不了宫了,您的亲闺女也被无辜连累!杀人三千, 自损八百, 何必呢。
安解语虽然进不了宫,却也顺顺利利定了亲, 定的亲事还很妥当,夫婿是靖宁侯的外室子、都督佥事张雱。傅解意想到张雱在靖宁侯府看自己的灼热目光,心中难受,张雱明明是爱慕自己,却定了解语做妻子, 老天何其不公。
傅解意心中微微有抱怨的意思, 可是对着自己亲娘哪里说得出口,只能好言好语安慰, “无妨。父亲凯旋归来, 晋为前军都督府右都督,不只得了圣上褒奖,更有赏赐无数。父亲前途正好, 咱家有这般气势,女儿还用愁?”其实傅解意心中也明白,一则傅家如今名声大损,二则自己年纪不小,想要再寻好人家,怕是越来越难了。
鲁夫人滴下泪来,“我的乖女儿!”解意是多好的女孩儿,多么的善解人意!竟会……鲁夫人本是倚在蹋上淌眼泪的,忽然霍的坐起身,咬牙切齿恨恨说道“都怪那个安解语!若不是她,我儿怎会如此?”不是为了惩治那个根本不该出世的安解语,自己怎会出此下策?又怎会连累了解意?都怪那个叫解语的女孩儿!
“你出生时,娘本来打算给你起名叫解语!”鲁夫人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气极了,“结果你那好老子,暴跳如雷的对着我大发了通脾气!还恶狠狠说道,解语这个名字,任是谁也不准叫!”鲁夫人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怪不得他这样呢,原来他已经有个女儿叫解语了!
想起这些陈年旧事,鲁夫人气的肝儿疼,“你那好老子,骗得我好!原来他早知道谭瑛还活着,生了个女儿叫解语!”鲁夫人本来就是中年发福,体态略有些臃肿,这时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发威发怒的样子颇有些吓人。
傅解意对自己这亲娘实在无话好说。傅深是什么脾气?他如果早知道谭瑛还活着,他如果早知道世上有解语,能容许她们二人远离傅家?还不早捉回六安侯府了。至于不许自己叫解语,其中原由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傅解意冷冷说道“父亲想必曾和谭夫人夜半私语,约定好了,将来若生了女儿,便叫做解语。”所以他才会暴跳如雷,所以他才会不准别的女儿叫解语。
夜半私语?约定好了?鲁夫人如遭雷击一般,他对谭瑛如此深情!鲁夫人以为自己心中早已没有傅深了,对傅深早已是没有依恋爱慕了,这时听到“夜半私语”,却觉着钻心疼痛。他爱慕谭瑛!他爱慕谭瑛!
见鲁夫人这般模样,傅解意少不了按下心中不快,轻言细语好生劝解安慰。鲁夫人心绪才略略好了些,很快又被太夫人打击得七零八落,“你是怎么做人媳妇儿的?夫君数十日不回府,你竟无动于衷?”鲁夫人去请安时,太夫人摒退仆妇,劈头一个茶杯砸了过来,怒骂道。
鲁夫人是被太夫人降怕了的,再不敢在太夫人面前作声,只唯唯诺诺的认错,“是媳妇没本事。”降不住自家男人。此刻鲁夫人真有些心灰意冷,真是自己没本事吧,若是谭瑛在,傅深怎会不回家。
任由太夫人如何怒骂,鲁夫人只低头不作声,间或小声说“都是媳妇不好”“都是媳妇没能耐”。太夫人深觉胜之不武,喝道“快离了我的眼!”看见这无知愚蠢妇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礼,退了出去。太夫人独自坐着生了会子闷气,这傅深竟敢不回家!反了他了。门帘轻轻挑起,大姨娘步履轻盈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案几上,“姑母您闻闻,香喷喷的。”大姨娘含笑递过来一盏红枣核桃羹,“最是养气补血的。”
太夫人厌恶的摆摆手,“拿走!”儿子没有了,什么补品也没用。大姨娘以为她是跟鲁夫人生了气,温柔劝道“您甭跟夫人生气了,若气坏了您,倒值多了。”太夫人横了她一眼,命令道“你出去罢。”别在这儿烦人了。
大姨娘满脸陪笑,“姑母您好生歇息。”端着托盘退了出去。唉,太夫人脾气越来越不好,越来越难服侍了,这可如何是好。还要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到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有没有个头啊,大姨娘很是悲哀。
太夫人越是烦燥,越是不断有人进来烦她。大姨娘才走,二姨娘花枝招展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姨母,我看不如经官动府的把解语要回傅家,那么着,侯爷不也就回府了?”二姨娘眼珠了乱转,殷勤出着主意。
太夫人定定看着她。一定是自己说得有道理!二姨娘心中一乐,继续说道“顺天府尹不是叫胡则刚么?他的二房太太的娘家侄子和子涛一个同窗有过数面之交……”二姨娘越说越兴奋,若是自己能把解语弄回来,再让侯爷回家,岂不是大功一件?太夫人该如何奖赏呢,会不会给个铺子?
太夫人迎面啐了她一口,“呸!让我傅家经官动府去要流落在外的孙女,嫌傅家丢人丢得还不够么?快快滚了出去!”太夫人真是怒不可遏了,竟然是要解语回来了,傅深才肯回来?老娘居然比不上一个丫头片子重要?辛辛苦苦养大儿子做什么,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二姨娘遮着粉面,狼狈跑了出去。这死老太婆!二姨娘出了院门,狠狠啐了一口,“呸!”你当自己是谁?不过是个老厌物罢了!若不是看着你有不少私房,有好几个兴旺的铺子,我理你?我才懒得理你!二姨娘拿帕子擦拭干净面孔,怒气冲冲回了自己院子。
太夫人当晚命人送了两样吃食到别院,“是太夫人亲手做的,说侯爷幼时最是爱吃。”太夫人这番心血没有白费,傅深看着面前“太夫人亲手做的”窝丝糖和桂花糕,伸手抹起眼泪。“母亲,儿子不孝!”傅深恨不得立刻回到太夫人身边叩头请罪,哭泣忏悔。
可是,若太夫人执意要解语回傅家承欢膝下?傅深本是迈出去了一条腿,又退了回来。再三思量,他拨脚去了安家,跟解语商量,“解语啊,你祖母很想念你,解语跟爹一起看望她老人家?”解语伶牙利齿的,到时好生劝解太夫人,让她息了认回解语的念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