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留下画像, 容貌、仪态、教养想必不差, 更难得出自日薄西山的魏国公府。魏国公府是开国元勋, 只是如今门庭冷落,徐家连着三代人都是庸碌之辈, 没有出色人才。徐离的父亲,魏国公徐士恒生性绵软,看上去文弱书生一般,年已四十,毫无建树。徐离只有一个弟弟徐朗, 和徐士恒是一个稿子。
不过, 还是要见见真人。第一回娶妻完全是被人播弄,第二回娶妻可要慎重行事, 至少要选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女子。“不求你胸中有丘壑,但求你不是言语乏味之无知妇人。”皇帝望着画像上纤秾得体的妙龄少女,喟叹道。
若是忙于朝政之余,能有一位明媚慧黠的女子相伴左右,携手共看春花秋月, 该是何等美事!皇帝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美丽的女子, 身姿袅娜仿佛弱不胜衣,及至临事作为, 却又有胆有识, 强似须眉男子。
可惜,罗敷有夫。既然立志要做圣明天子,只好息了这绮念, 别作良图。皇帝苦笑了下,费尽心机谋来了这把椅子,那又怎么样呢?镇日埋头奏折案卷之中,不是忧心这个行省有水患,便是忧心那个行省有旱灾,或是忧心边境又起狼烟。一国之君哪里是好做的,要想国泰民安,要想太祖皇帝创下的基业长长久久传下去,非要拢络人心不可。违背人伦不合情理之事,一件也不能做。
皇后这位子,尊贵么?是所有少女的梦想?传闻还说悯忠寺得道高僧大慧禅师为一位妙龄少女卜过卦,说她的命格“贵不可言”。什么样的女子命格叫做贵不可言,做皇后?皇帝苦恼的摇摇头,恰恰有人对这个位子避之不及呢,这位子“贵”在哪里?
过了几日太后在宫中设宴,请魏国公夫人、韩国公夫人、江夏侯夫人、韩尚书夫人、钱阁老夫人等赏花、饮宴,当然了,这些夫人们全都带着自家千金。太后慈爱温和的一位一位看上去,都是好的,都是一朵鲜花儿似的娇嫩明艳。
韩国公夫人耳朵特别尖,仿佛听到大理石屏风后面依稀有人说话,“……穿淡黄衫裙的那位,是李姑娘……身段儿最苗条的那柆,是齐姑娘……”她不只耳朵尖,眼睛也比别人尖,亲眼看着屏风下面黑色龙袍衣角拂过。韩国公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自家长女吴玉如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面庞,这般风华绝代的少女,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魏国公府大小姐徐离衣衫首饰尽皆素净大方,朴实无华。她不声不响坐在母亲魏国公夫人身边,时不时为母亲换上热茶,服侍得很是周到体贴。“虽说个个都是好的,若论老成持重,还是徐大小姐。”太后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听闻悯忠寺大慧禅师给一位少女批过命格之后,说是“贵不可言”。有人追问这位少女的姓名,大慧禅师笑而不答,被问急了,也只说“姓徐”。莫非……?太后从新打量徐离,越看越顺眼。
宴后,皇帝很快做了决定,“母亲,您看徐大小姐如何?”她的眼神很坚定,举止镇静安详,应该是位有气节有胸襟的好女子。太后老怀大慰,皇帝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跟自己想得一模一样!“是个识大体的。”太后赞叹道。mǔ_zǐ 二人达成共识,议定了徐大小姐。“至于九嫔,不必世家贵女,依旧选自小官吏之家便可,全由母亲做主。”皇帝郑重托付,太后郑重应下。
册封皇后礼节繁琐,礼部、鸿胪寺、钦天监等忙了个人仰马翻。“皇帝娶媳妇儿,跟普通人家娶媳妇儿有多大不一样啊?”这日安瓒又是晚归,解语好奇问道。前些时日岳培、沈迈央了胡都督夫人做媒人,已是来安家下过小定礼。解语和张雱偷偷架个梯子在窗户外看过,小定礼不就是男家送上两盒首饰,两盒衣料,女家写下回贴,送过回礼,不就那么回事儿么?也没怎么劳民伤财啊。皇帝娶回媳妇儿耗资巨大,钱都花哪儿了?
谭瑛横了解语一眼,嗔怪道“这是女孩儿家该问的话么?”安瓒笑笑,温和解释“皇上册封皇后,若是原配,和民间娶妻相差无几。”也是要三媒六聘,成亲当天由娘家坐轿子从正门抬进皇宫,晚上入洞房。不过皇帝成亲不办喜筵,不招待客人。
从小便是这么惯着她!谭瑛瞪了安瓒一眼,抱起安汝绍,“绍儿困了,对不对?”安汝绍迷迷糊糊点着头,被谭瑛抱去洗漱后,上床睡觉了。
解语有些不明白,“那徐大小姐,算是原配呢,还是继室呢?”皇帝给她什么待遇啊。要说徐大小姐也不容易,悯忠寺的大慧禅师,价码儿高啊,啧啧,这一番“命格贵重”“贵不可言”的说辞,怕是代价高昂吧。
“皇上命以元后之礼操办。”安瓒微笑说道。看来,皇上对这一任皇后颇为看重。只是再怎么看重,也及不上江山社稷一分半分。心爱的女子在帝王心目中,原本就是随时可以割舍的。唐玄宗看不看重杨贵妃?自然是看重,可真到了“六军不发无奈何”的时候,也只能是“宛转娥眉马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