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林雁行说,“我要是不过来,你下一秒就该掉眼泪了。怎么了啊?”
陈荏用力地眨眨眼,笑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男孩儿总是乐于表现叛逆、强横、愤怒等等,而羞于表达出温和与欢喜,生怕被人说娘娘腔。
陈荏不一样,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伏在林雁行的耳边喊:“我高兴,老师夸我呢!”
林雁行挑眉:“夸你一句就要哭啊?”
他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别说夸了,跪舔他的都无数。
“因为从来没有过。”陈荏说,“我这么个毫无优点的人居然也会被老师夸,当然高兴!”
“你有优点。”林雁行认真道。
“哪点?”
林雁行居然描述不出来。
陈荏成绩好吗?说实话挺差。
陈荏长得好吗?
说实话惨白如纸,又瘦又小,整张脸上就看到一双黑眼睛和一个尖尖的下巴颏,并不符合那年头男孩儿帅气阳光的标准。
陈荏在班级里表现好吗?
……他根本就不表现,空气一般的存在,要不是林雁行和他同桌,开学一个月了估计还不认识他!
林雁行觉得陈荏的优点就是“让他舒服”,但这怎么算夸奖呢?
“行了,憋不出来别憋了,”陈荏笑道,“心领了。”
林雁行说:“别急别急……嗯……呃……得咧,好话都在我这儿攒着吧,攒多了一起告诉你。”
“谢了哥们。”陈荏柔声道。
林雁行咧嘴,露出日后将备受赞誉的标准笑容。
他真是块宝藏,棱角分明,英气勃勃,长着一双锐利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却全化为深浓的温柔。
陈荏就笑不到这样粲然,这是天赋。
“玩去吧。”陈荏跟哄儿子似的。
林雁行果真玩儿去了,这没心没肺也是天赋。
从军训基地到丽城十一中,七十公里的路程,大卡车开了整两个小时,到达已是深夜。
老师和其他学生都陆续回家去了,陈荏有家难回,独自去往已经熄灯的宿舍。
宿舍还是老样子,他和郁明的东西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两人都爱干净,宿舍也人少,因此显得空荡。
想到郁明,陈荏心里很不对味,尤其今天这事儿,那家伙真没有一点故意的成分?
他针对陈荏也就罢了,可殃及了两位老师,尤其是a老师。
医院拍片已出结果,a老师确定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他是自己爬坡摔的,但如果没有郁明瞎指挥,他也犯不着翻山越岭啊。
“……你想干嘛?”陈荏盯着郁明的床铺,低声问。
算了,睡觉吧。
东西明天再整理,衣服明天再洗,这些天累得人浑身散架,还是教室里坐着舒服!
陈荏刚脱了鞋上床,一个黑色的身影就撞进了门。
陈荏睡觉锁门,这个宿舍的钥匙只有三个人有:他,郁明,宿管。
宿管是两个中年妇女轮班,若无天大的急事绝对不会夜闯男生宿舍,所有只剩郁明。
郁明贴门站着,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情绪激动。
陈荏坐起。
“不是我……”郁明哑声道。
陈荏问:“什么?”
“和我没关系,不是我……”郁明说,“我不是故意指错路的……”
“那你是有意的?”陈荏声音很冷。
“不是!”郁明冲到陈荏床前,急切地说,“真的不是,求求你相信我!”
“a老师骨折了。”陈荏说,“你的错。”
“我……我不是故意……”
陈荏打断:“你是来认错的么?不是就别说话,要么出去,要么上床睡觉。”
郁明噎住,然后断断续续道:“我……我那时的确看见林雁行了,但是离得很远,他对我那样凶神恶煞的,我不敢靠近……山上很多树,他们好些人,又在岔路口逗留闹腾了几分钟,我看不清……”
“我……可能真的记错了,我那初中同学也没有纠正啊!他也和我一样,隔那么远真看不清的!就算有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是不是啊,陈荏?”
陈荏沉默地望着他,终于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