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行还用提醒?他不但耳朵好,眼睛还尖,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下的陈荏,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跟前!
“陈荏!”他慌张地问,“你怎么啦?”
陈荏撩起了沉重的眼皮,点漆般的眼珠子一闪而没。
许多年后林雁行回忆这一幕,依然印象深刻,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喜欢,纯粹把对方当哥们儿,但是陈荏那一眼还是像针像刺,扎得他满心疼痛。
陈荏不费吹灰之力,把自己扎进了他心里。
林雁行将陈荏背了起来,吩咐另外两人说:“你们扶老师!”
其实陈荏没大事,就是体力透支外加脱水,真正有事的是a老师,他已经完全走不了路,只能在学生的陪伴下留在原地,等待驻地部队官兵用担架把他抬回去。
林雁行背着陈荏在山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东边的天已经黑了,西边还剩下几缕金色的云彩。
山区晴朗的夜晚并不是黑色的,而是墨蓝色,一阵一阵最后归巢的鸟儿飞过,空气里充盈着草木的气味和果实刚刚成熟的清甜。
陈荏将头垂在林雁行肩上,累得暂时不想睁开眼,任凭他的饭碗在身下颠簸。
忽然林雁行问:“你干嘛出来?”
“怕你丢了,出来找你。”陈荏很实诚。
“噗!”林雁行笑,“结果我们这一大帮子人没丢,你们仨丢了!”
陈荏叹了口气,心想这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们玩开心了,老师和我愁了,不找心里慌啊。
林雁行也夸张地叹气:“唉,我真亏!”
“哪儿亏?”陈荏有气无力地问。
林雁行说:“那么多女孩儿追我,我一个都没背过,净背你们这些人了。脚崴了找我背,腰扭了我背,走累了还找我!”
陈荏笑,林雁行感觉肩上有片羽毛或者更轻的东西扇了一下。
“谢了……以后还你。”陈荏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比女孩儿强。”
女孩儿能为你挡记者吗?能在机场替你扛箱子吗?能把骚扰你的人狠狠扇开吗?能揍私生饭吗?
我能啊!
你别小看了我,当年有人送我一场子我都没收,跑来心甘情愿帮你拎包,这是多大的面子。
“哪点比女孩强?”林雁行笑问,“成绩好啊?”
“别提那茬……”陈荏咕哝,“我全班倒数第三……倒数第二那位是填错了答题卡,倒数第一数学试卷没写姓名学号,作为惩罚计0分。”
林雁行喷笑,笑得手托不住,陈荏直往下坠。
“干嘛……要背我就好好背……”陈荏说。
“哈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废话……这种丑事哪能告诉你啊?也就我们前三甲知道……”陈荏说,“他俩都哭了……像是被畜生糟蹋了,我感觉挺对不起他们的……”
“哈哈哈哈!”
林雁行就喜欢他这劲儿,好赖都认,谁都猜不出他素淡的外表下居然藏着这么一颗灵魂。
林雁行终于笑完,埋头走路。
陈荏说:“我歇够了,放我下来吧。”
“没事。”林雁行说,“我举得动,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让我下来。”
正因为快到了,陈荏才不愿意赖在他背上,都是男孩儿,没人想表现出柔弱。
林雁行便搀着他的胳膊走,走着走着,陈荏也轻轻甩开。
林雁行不顾反对硬挎上他,说:“a老师已经晕了,你别又晕,副校长看见了该多自责,他让你们出来找人,可没预料到这后果啊!”
“……嗯。”陈荏被说服。
两人从搀扶,渐渐变成了牵手,林雁行在前拉,陈荏在后跟,脚步缓慢而踯躅。
陈荏不用看路,仰头望天,天蓝黑得那样深沉广阔,那样辽远,沉默的月光洒满路面,每一个脚印都踩碎了光斑。
林雁行矫健的背影就在他身前。
他说:“我喜欢这个……”
“喜欢走夜路?”林雁行问。
“不,喜欢活着。”
活着真好,虽然蹒跚而行,虽然重来一遍苦,但有哥们儿牵着你。
陈荏喃喃:“林雁行,你好好长啊……千万别长歪了……”
“??”
林雁行不懂陈荏偶尔蹦出的玄妙之语,那腔调都来自于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